他邊開著一重又一重的門,邊解說。
「平日入內須提燈,出外便熄。兩側水道,為排水設施;地下鋪以背帶凹槽的方磚,冰水可以順槽而流,即使是壓在底部的冰塊,也不會因室底有少量積水而浸泡在水裡。」
工匠說著,打開了最後一扇門。
越往重門裡走,寒氣更重,雖無實際形體,渺渺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荼蘼不著痕跡的看她一眼。
渺渺朝她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沒事,卻忍不住一直摩擦裸露的雙臂,一邊在這冷到不行的地下室裡東張西望。
幾位工匠,上前點亮了牆上的燈,室內大亮,她才發現,會這麼冷,是因為這地下室裡,推滿了切割好的冰塊,冰塊旁有許多架子,存放著大量的雞羊牛豬。
她看了真是大吃一驚,忍不住瞪大了眼。
原來這裡是冰窖,難怪冷成這樣,話說回來,這地方真是大得嚇人。
「你還好嗎?」
幾不可聞的低語,在耳邊響起。
渺渺回首,看見荼蘼眼裡透著擔心。
她露出微笑,顫抖的道:「沒事、沒事,你別理我。」
瞧她冷得直打哆嗦,還要逞強,荼蘼唇邊又再次輕揚。
「荼蘼姑娘,這便是鐵爺要求的五眼井,您瞧,我等做的樣式可成?」
聽見工匠喚她,荼蘼拉回視線,走上前去查看。
五眼井的樣式,確如爺的要求,她提燈查看細節時,工匠師傅忍不住在旁叨叨不休的讚歎著。
「鐵爺這想法可真叫人大開眼界,南北成行的五眼井,冰水可就地入井自滲,不僅在建築時節省人力、物力,還可抑制地下熱氣的上升。在這之前,我等還真從未見過如此做法,實在讓人佩服。」
荼蘼聞言,道:「爺走馬山川萬里,見多識廣,這想法也是參考多座他國商賈置冰凌陰,才想出來的,但若沒公輸師傅你等巧手,將爺的想法如實呈現,這凌陰也只是空想而已。」
公輸師傅聽了,忙連聲道:「荼蘼姑娘,您盛讚了、盛讚了。」
話雖如此,他臉上已堆滿了笑容。
「公輸師傅,您就別客氣了,我們先上去吧,荼蘼立叫管事將尾款付清。」
聽聞此語,工匠師傅心情更是大好,態度越發客氣了。
回到了地面上,荼蘼讓管事陪同一幹工匠去領錢,自個兒留在最後關門落鎖,卻聽渺渺開口道。
「荼蘼?」
「嗯?」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毛了你家主子?」
「怎說?」她一愣。
「他站在對面迴廊上瞪你耶。」渺渺站在她旁邊,好心提醒。
荼蘼回身抬眼,果見鐵子正擰眉瞧著這頭。
她還在思索該如何對應,他已下了階梯,迎面而來。
「你在做什麼?」
「凌陰今日完工,荼蘼來查看驗收。」她垂下眉目,恭敬應答。
「我不是說過,下面寒氣甚重,這事我來便成。」
「荼蘼以為,爺尚在宴請貴客,查驗事小,荼蘼便自行做主了。」
他無語,沉默。
她繼續低頭,半晌,卻見他抬手,以溫熱指腹,輕撫她冰冷的臉。
荼蘼忍不住微微閃躲,啞聲提醒:「爺,客尚在等。」
但這話,似只惹惱了他。
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不悅的情緒。
禁不住,抬眼望去,只見他緊抿著唇,眼裡愛憐有之,惱意卻更明。
但,只一瞬。
他收了手,負手漠然而言:「別著涼了,很礙事的。」
明知是自找,她心口仍是一縮。
「荼蘼曉得。」
有那麼短短的剎那,他眼裡又閃過不明情緒。
但他沒再開口,只轉身離開,回到前殿堂室去。
瞧著他高大的背影,明明才剛剛離開凌陰之中,明明夏日炎炎,她依然忍不住輕顫,只有交握著雙手,才能阻止自己撫觸他溫熱的指尖,在臉上留下的餘熱。
垂下眼簾,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穩定心神。
回身,正欲離開,卻迎面撞上渺渺,穿身而過。
她倒抽了口涼氣,渺渺也是。
「Shit!嚇我一跳!」渺渺壓著心口,回過身來,「你還好吧?」
荼蘼搖搖頭,臉色發白,在剛剛那一瞬,她完全忘了渺渺的存在。
「抱歉。」她吐出道歉。
瞧著荼蘼蒼白的臉,渺渺再看向已經遠去的男人,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開始變得透明。
「糟糕……我想我似乎又要回去了……」
荼蘼抬首,只來得及看見她逐漸淡去的身影,和臉上的淺笑。
「你保重……希望能再看見你……」
然後,華渺渺再次消失於眼前,無影無蹤。
是香的關係。
渺渺坐在床上,驚訝的看著床頭那盒香,和那古色古香的香爐。
昨晚,她以為她會睡不著,後來她點了香,就睡著了,而且還做了連續的夢?
這太詭異了。
她掀開小小的木盒,裡頭的香粉,還有不少,至少能再讓她用個一陣子,但她還是忍不住出門去找那間奇怪的店。
「同樣的夢?」咖啡店裡的小妹,瞪大了眼。
「不,是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物,但連續的夢。」
「你是說,像連續劇一樣的夢嗎?」店小妹湊到她面前,兩手攀著吧檯,讚歎的道:「哇,好炫喔!感覺真贊——」
渺渺擰起眉,問:「沒有客人和你反應,點了香之後,會做這種連續的夢嗎?」
「沒啊。」店小妹在吧檯上撐著瓜子臉,一臉無辜的說:「從來沒人和我反應過這個問題耶。」
渺渺啞然,喃喃道:「是嗎?」
「是啊,從來沒人反應過。」店小妹強調著,一邊點著頭,然後用那雙烏黑大眼瞧著她,微笑道:「你要是覺得很困擾的話,沒關係,我讓你退貨好了,可是我沒辦法退你現金,換我們店裡的餐券給你好不好?」
退貨?
呃,她倒是沒這樣想過。
困擾?好像也還好。
她點香後雖然會做夢,但睡得還不錯,況且她其實還滿喜歡荼蘼的,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好像曾在哪見過荼蘼,那個女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對她有著莫名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