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後半輩子都要窩在孩子堆裡,心裡其實很恐懼。
她半坐起身,本想問他為何發呆,卻見他眉目僵凝,那俊秀的五官像是突遇冰霜,被瞬間凍結住了,有趣又可愛,她管不住自己的手,摸了摸他的臉,又捨不得放開。
她兩手捧住他的臉,捏了捏,那帶著溫熱的肌膚,撩動她的心弦。
「回魂喔,你再不清醒,我……」我要親你嘍!很不好意思,但她真想那麼做,「我」字才出口,她的唇就貼上他的頰。
席今朝眨了眨眼,迷茫的神智這才漸漸回籠。
「想容……」鼻間嗅到她如蘭似麝的體香,他身體也是一陣火熱,別過頭,他的唇尋到她的,溫柔舔吮、細細品嚐。
這似水般的柔情帶給她心裡無限的幸福與滿足,人也嬌軟地倚著他。
「喂,你剛才怎麼說著說著就失神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歎氣。「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照顧小孩。」
「你不是把小王爺照顧得挺好?」
「那是因為我一聽他的哭聲就頭痛,才想辦法在他哭之前滿足他的需求,要他永遠不再發出那刺耳魔音。」他尷尬地說。「其實我對小孩很沒轍。」
她怔了片刻,大笑。「我還以為就我不正常,這麼可愛的孩子,我怎麼一聽他哭就想抓狂,原來……呵呵,我們一樣。」
「我想沒人喜歡聽哭聲……咦?」他話未完,眉頭便皺起。「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她凝神細聽,半晌,打了個哆嗦。
「那個……世上應該沒有鬼吧?」她拚命地往他懷裡縮,耳邊傳來一陣細細嗚咽,淒厲悲傷。
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攬著她。「這是人聲,你聽,是個女人,邊哭邊咳呢!」
花想容仔細一聽,發現確是如此,轉頭看著他。「大半夜的,什麼人哭得這樣慘?」
「你想去看?」
她遲疑著,不願多惹麻煩,但聽見如此哀怨的哭聲,她又放不下,很是為難。
席今朝最是疼她,見狀,拍拍她的肩。「反正我們都覺得這座山莊奇怪,去看一看,也許能解謎。」
有他支持,她就有了勇氣,和他一起抱了孩子,循著哭聲的方向走去。
越接近哭聲,越能清楚聽見那被壓抑著、痛徹心肺的咳嗽,顯然哭泣的女子痛得不輕。
他們穿過迴廊,來到一棟樓閣前,道旁一塊巨石,鐵畫銀書著「龍廷」二字。
花想容看著巨石,心上閃過很多念頭,可一時間卻摸不清頭緒。
席今朝發現哭聲是從樓閣裡傳出來的,不著痕跡地搶先一步,護在她身前。
兩人小心翼翼踏入樓閣,裡頭雕樑畫柱、輕紗慢攏、薄綢遮窗,輝煌氣勢,不似人間景象。
穿過富麗大堂,他們踏上一條白石鋪成的小道。
「這個佈置……」花想容皺著眉頭。「好熟悉,可我卻想不起來。」
「皇宮。」他雖然只去過一次,卻對裡頭的富麗印象深刻。這座樓閣很有宮廷氣勢。
經他提醒,她終於想起來了。「坤寧宮!這裡的佈置、擺設與坤寧宮一模一樣!」
「坤寧宮?」
「皇后的住所。」
言談間,他們已到小道盡頭,對面是一間房門半掩的屋子。
席今朝伸手在門上敲了兩下,裡頭沒有回應,但哭聲仍在。
「我們進去。」
他搶先推門而入,花想容跟在他身後。
屋裡有一張大床,透過層層紗幔,可見一道人影半倚在床上,正啼泣不休。
「夫人,在下席今朝,偶聞夫人泣聲,尋聲拜訪,失禮處,尚請見諒。」席今朝邊說,身形電閃,穿過垂紗,帶著花想容來到床前。
一女年過四旬,面色慘白,錯愕地看著他們,憔悴的容顏上,淚痕未乾。
「你們……」女子的聲音很虛弱,說幾個字便喘個不停。「是姐姐讓你們來接寬兒的?我等你們很久了,我好怕撐不到你們來,萬一……」女子咳起,手拿素巾遮掩唇角,不多時,素巾被鮮血浸紅。
花想容一見女子,比對方更訝異。這病骨支離的人,儘管瘦脫了形,但端正的五官還是能隱隱看出健康時的美貌……
「皇后娘娘,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第8章(1)
「我不是……你說的皇后是我的孿生姊姊……」
女子掙扎著坐起來,卻氣虛體弱,幾次都不成功,又癱倒床上。
「姊姊總是這樣,每次都派不同的人來,弄得個個都錯認我們姊妹倆。其實……我知道她怕秘密洩漏,既然派你們來,可見有心重用,你們可要盡心辦事,別像以前那些人,讓姊姊失望,知道嗎?」
席今朝和花想容相視一眼,知道女子認錯人了,但他們也不澄清,正好乘機摸清龍飛山莊的底。
「遵命,夫人。」花想容躬身行禮。
「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你們放輕鬆點,告訴我,姊姊最近是不是很忙,她有兩個多月沒給我消息了,我……」女子說著,又開始哭了起來,她一哭,咳嗽更嚴重。
「夫人,在下略通岐黃,可為夫人診治一番。」席今朝看她面色蒼白、人中昏暗,恐怕性命不久。
「隨便吧!」女子抽泣著。「橫豎我是快不行了。」
席今朝為她診脈,發現她確已病入膏肓,若是卓不凡親至,或者有一、兩成的機會,可他是無能為力。
女子也不在乎,淒涼笑道:「沒關係,能等到你們,看你們接寬兒入宮,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奢求。」
寬兒到底是誰?花想容疑惑。「夫人,那寬——呃,我等並未得到接人入京的命令,所以……」她本只想探點秘密。
但女子一聽此言,激動得又是一口血咳出,席今朝趕緊掏出一顆補身丹餵她服下。
可惜藥不對症,效果不好,女子喘了好久,才緩過氣來。
「姊姊還是不想要寬兒嗎?那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我死後,她和寬兒就是龍延王室僅存的骨血了,她怎麼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