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發現自己呼吸順暢、行動自如,非常得意。「孤當然確定這是煙霧,孤還確定,你身上已經沒有毒藥了,所以這三天,你只用劍不用毒。」他大笑。「哈哈哈,沒有毒藥的毒尊,席今朝,你能擋住孤多少人?來人啊,殺了他們兩個,賞金萬兩!」
這時,黑煙已經散得差不多,太子的人馬見席今朝和花想容快要逃遠了,紛紛追了上去。
席今朝拉著花想容跑了約三里路,朝著道旁一棵大樹打了個呼哨。「寬兒,下來,跑。」
寬兒像只靈活的猴兒般竄下樹,跟著席今朝和花想容一起逃命。
席今朝推了花想容一下。「寬兒抱孩子很久了,你去替他一下。」
「好。」她從寬兒手中接過嬰兒。
一行四人又跑了約五里路,後頭的追兵越來越近。
「換我斷後,你們先走。」席今朝說。
「可是……」現在的追兵不只江湖盟的人,還有軍隊啊!他一個人怎麼可能擋得住?
「放心,我會擋住他們的。」他神色平淡,秋水不興的眸子裡閃著一點光。
她瞧著,心狠狠一揪,說不出的酸楚蔓延全身。
「相信我。」他很快地抱了她一下,推她向前。
她腳步踉蹌著,往前跑,不敢回頭看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答應過我,要陪著我,要跟我在一起很久很久,我相信你……」
席今朝默默地低下頭,一聲不吭。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從不輕易許諾,除非他確定自己能達成諾言。但人力有時盡,已無關願不願意守諾,而是無法違抗生離死別——
追兵越來越近,他已經可以看到太子那張美麗得邪氣的面孔。
「太子殿下,人無遠憂,必有近慮。」席今朝放聲大笑。「告訴你一件事,毒尊身上不一定要帶毒藥,因為我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劇烈的毒物——」
說著,他橫劍劃向自己的腕脈,內功催逼,噴灑出的鮮血化成一股艷紅的霧氣,彷彿瞬間籠罩了整片天地。
凡是剛才沾到黑煙的人,這時再遇血霧,身上便竄出一小團、一小團的綠色焰火,火光中,毒氣蒸騰,凡是碰到、聞到的人,立到倒地斃命。
「後退、立刻後退!」太子倉皇地指揮人馬躲避毒氣。
席今朝頎長的身子在風中搖晃兩下,深黝的眸子帶著濃濃的眷戀與遺憾,望向花想容離去的方向。
「其實,我很想守約的……」
一般深沉的無力與倦意猛地襲來。閉上雙眼的瞬間,他耳邊聽到一串驚喊——
「三師弟——」
第10章(1)
鬼谷中。
花想容靜靜坐在席今朝床邊。卓不凡為他診斷過了,說他沒有生命危險,但因催逼精血施毒,耗損過大,未來的五年至十年間,他都無法恢復原本的健康了。
他的手摸起來涼涼、軟軟的,完全不像記憶中,那樣溫暖和有力。
他臉色憔悴,原本清俊的五官添上蒼白後,帶著一種讓人心碎的慘然。
她一直想起在皇宮初見時,他淡然而立,似要融入風中,又自顯出一股傲然,平平常常一件黑衣穿在他身上,就有著驚世絕俗的風采。
但這些都不是他最吸引她的,她喜歡他、愛上他,卻是在她中春藥,他幫她解藥時,明明抱著她、親著她,她也能感覺到他體內的熱情,但他就是對她秋毫無犯。
這是一個正直的男子,他的人跟他的話一樣坦白無偽。
她低下頭,親吻一下他蒼白的唇。「你說要陪我很久,你做到了,你還在,你會醒來的,是不是?」
她用力眨眼,把快要滴下來的淚眨回去。她可以很善感,很愛哭,但此時此刻,她不要掉一滴淚。
「我相信你的話,你從來沒騙過我,謝謝你,今朝,謝謝你……」她感激上天,真的,它沒有帶走他。
「現在換我跟你許諾,我要陪著你,你生、我生,你老、我老,你死,奈何橋上,我和你手牽手一起走。」她不會再放開這隻手了,再也不會。
「花御史。」卓不凡端著湯藥走進來,身後還跟了顧明日,和他的妻子,巡按水無艷。
那日,席今朝他們與曹天嬌、吉丁在破廟前分別後,曹天嬌就傳訊通知所有鬼谷門人弟子,關於太子叛亂一事。
顧明日接到消息,便要水無艷結束巡狩行程、趕回鬼谷,正巧遇上也得火訊的卓不凡,帶了人要去接應席今朝和花想容,雙方一同出發,才能及時救下席今朝。
但因此太子也乘機摸清鬼谷位置,發兵包圍了整座谷地。
不過鬼谷周圍機關眾多,太子的人馬一時也攻不進來,只是鬼谷諸人想外出,也是不可能了。
花想容接過藥碗,輕輕頜首。「麻煩卓先生了。」
「他是我三師弟,何來麻煩?」卓不凡和顧明日、水無艷一起坐在房裡,等花想容為席今朝喂完藥。
水無艷道:「花御史,我雖然知道太子起兵一事,但詳細情況卻不清楚,可以麻煩你再重述一遍嗎?」
花想容從太后、皇后中毒一事說起,直到龍飛山莊的事,讓眾人聽得目瞪口呆。
沒有人懷疑她的話,畢竟,太子都起兵了,這事還能假嗎?問題是……
「眼下鬼谷門人連同僕役,可戰之兵共一千二百一十八人,守住是沒問題,但谷內只有十日積糧,我們守不了太久。」顧明日號稱巧手天匠,可是人不是神,他也變不出上千人的糧食。
「天嬌去討救兵了,如果順利,我們只要再守五天,邊軍便會到達,屆時雙方裡應外合,必能逐退太子。」花想容說。
「倘使太子又增兵呢?」水無艷問。
「只要有我在,任他千軍萬馬,也休想越雷池一步。」顧明日對自己的機關之術很有信心。
「小師妹那裡又如何?她是不是護得住皇上?」卓不凡擔心,他們在這裡擋住太子,若皇上在宮裡被殺,太子登基,到時候他們不是護國人士,而是叛亂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