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從護衛口中得知剛才的事。「你在太子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他喜歡招蜂引蝶,就讓他更受蜂蝶喜愛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想不到他外表冷酷,性子卻愛捉弄人,花想容忍不住好笑,又有些擔心。「萬一那些蜜蜂叮咬太子怎麼辦?」
「我可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嗎?」他使毒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叫蜜蜂圍著大子半小時辰,它們就不會只圍一刻鐘。
「刺殺你的是什麼人?」他覺得她們不像刺客。
「這是李尚書的兩位千金。」刺客雖已就縛,也被點了穴道,但看著她的眼神依然充滿仇恨。
「什麼時候官宦的家屬也可以隨意進出禁宮了?」席今朝有些訝異。「而且……你們有仇?」
她苦笑。「三個月前我上奏李尚書逼姦民女、侵佔百姓良田、與盜匪勾結搶劫貢銀,三條大罪,經查證屬實,李尚書斬首,家產充公,親屬或流放或入獄,其中……兩位小姐應該是被打入司教坊了,卻不知為何入了宮?」
他疑惑地看她一眼。尚善國的司教坊就是達官貴人的遊樂場,只要有本事,誰都可以進去嬉游一番,帶幾個中意的出來,說不定兩位小姐就是太子的禁臠,這種事他一個江湖浪子都知道,她會不清楚?
「你想拿她們怎麼辦?」
「送她們回司教坊。」
「然後呢?」
「她們的未來自有司教坊安排,難道還要我負責?」
「所以你就什麼也不做了?」席今朝看四個護衛一臉無奈,忍不住好奇。「萬一她們又被弄出來,再來刺殺你,怎麼辦?」
「當然也有這個可能,但國法判了她們入司教坊,我就要依律行事。」當然,她會提醒司教坊的人看好這對姐妹,畢竟她也不想一天到晚遇險。「況且我相信,我及我身邊的人能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四個護衛被她一誇,胸膛挺得都快頂天了。
他覺得花想容有些古板,卻又不禁佩服她,這年頭,手握重權還能夠知法守法、毫不違背的人,太少了。她也很能記住別人的好,雖然他始終覺得她的護衛本事不高,但她總惦著他們的救命之恩,有機會就要提一提。
他喜歡跟這樣的人相處,和她在一起,日子變得愉快,他的皇宮生活也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花想容讓人把刺客押走後,才對他道:「你找我有事?莫非太后和皇后的解藥有眉目了?」
「我需要一味藥,百毒蜈蚣,聽過嗎?」
她搖頭。
「這是南蠻的一種毒蟲。你不妨派人到西市問問,若沒有,就去找我大師兄顧明日,他在巡按府,你告訴他是我要的東西,他自然會派人去找。」
她吩咐護衛去辦,心裡卻很疑惑,金絲花、銀線蛇、百毒蜈蚣都是南蠻的東西,莫非這次的下毒事件與南蠻有關?
目的完成,席今朝轉身又往房裡走。
她想了想,幾步跟上他。「若有了百毒蜈蚣,是不是太后和皇后就能醒了?」
「皇后身體好點,當天能醒,太后大約要三天吧,她畢竟年紀大了,情況不是很好。」
她眸光一暗,臉上蒙著一層淒楚。「真的沒辦法延長太后壽算?」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經之途,誰也逃不了。」
她窒了口氣,一串串晶瑩的水珠就這麼滾落面頰。
他沒料到這樣一個強悍的女子突然說哭就哭,心頭慌了,還有點莫名的疼,不知如何是好。
「唉,我也沒說太后會立刻死,我……我會盡力的。」他說完又覺得好笑,自己擅長的是毒,不是醫術,盡力幹麼?毒死人嗎?
「謝謝你。」她淚眼望著他。
被她含淚美眸瞧著,席今朝心裡本有的為難也消失了,有一股衝動,只要是她的心願,他都要想辦法幫她達成。唉,傷腦筋啊……
「總之我想想辦法,但你別抱太大期望,有些事,神也沒辦法的。」
「我知道,只是我陪伴太后多年,眼看她白髮日添,我很明白她正一步步走向衰老和死亡……太后待我如親女,我真希望可以多陪她一些日子……」
「你已經每日陪伴太后了。」難怪皇上放心將這案件交給她,原來她和太后有這一層關係。
「陪伴親人的日子,沒人嫌多的。」她白他一眼,總覺得這人說話常不經腦子。
「太后的親人是皇上和太子,可沒見他們去探望。」
這完全是他的心裡話,對他而言,人心太難測,不如毒藥有趣,所以他從不花心思在這些進退應對上。可這些話卻教她幾分失落、茫然和慍惱。
「皇家的事不是我們能說清的,這些話以後休得再提。」
她不開口,他還懶得管。席今朝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花想容一直跟著他走到慈寧宮,看他往偏殿行去,她也去看望太后。行到半途,她想到一件事,喊住他。「席先生,你今日得罪了太子,日後且小心,盡量不要單獨外出。」
他不置可否地對她擺擺手。
她本不想理他,可又放心不下,追上前去。「席先生,我是很認真的,這件你仍一定要謹記在心。」
「我知道。那是一朵有毒的花,我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種毒物。」
花想容微驚。以為他不懂這些錯綜複雜的深宮恩怨,才會一時意氣得罪太子,原來他看得透徹。
「那你為什麼要對太子下毒?」
「你不喜歡看到他,不是嗎?」很單純的理由。
為了她?他們相識以一,幾乎從未和諧相處,他為何要為她得罪那麼一個大人物?
她看著席今朝,玄衣玄褲、墨色髮帶、黑色藥囊,他週身深濃陰暗得沒有一絲光,就像他的江湖匪號——毒尊。他是人見人怕的使毒高手,卻有一雙非常清澈的眼,哪怕是在無邊黑夜中,他的眼依然閃爍明亮。
她好像有一點明白了……他很聰明,懂很多事,但心裡只有各種毒物,將毒以外的東西排除在生命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