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小。
她的身高只到母妃的腰際,她看母妃的時候必須抬高頭,她如果想要抱母妃的話必須踮起腳尖,她絕對還小,但是……她也會傷心。
並不因為她是個小孩,就不瞭解心痛的感覺。
見到母親對著水銅鏡輕聲細語說話的模樣,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比母妃幾次掐住她的脖子,讓她不能呼吸還要難過。
啪。
啪、啪。
眼淚一滴滴滑落頰畔時,她後知後覺地伸手去接,然後才知道原來眼淚的溫度遠比母妃給她的還要溫暖。
可悲的是,她一直以為母妃總有一天會願意回頭看看她,會接受她就是這個樣子,但是事實並不是如此。
「唔……」她已經分不出那是自己的哭聲還是水銅鏡掙扎的聲音。
好痛……好痛……
她只是希望母妃能愛她,原來「希望」之所以稱為「希望」,就代表它永遠不可能實現。
「龍子,你是我的龍子……聖上會因為你而回到我身邊的!聖上會來!我好高興!」
她盯著這一幕,眼底的希冀漸漸滅了。
母妃很開心,為了水銅鏡而開心。
如果他真的是母妃的兒子就好了,這樣母妃就能擁有快樂了。
她靜靜的看著眼前上演的一饑,知道如果是現在的話,她一定有勇氣出聲喚母妃,但是她沒有開口。
因為母妃要的不是她……一直都不是。
「不要亂動!」
十九看見水銅鏡怒氣騰騰地用被綁著的雙腳踢向蜜妃,黯淡無光的雙眸又慢慢地染上光彩,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讓她忘了水銅鏡的事。
她喜歡母妃,也喜歡他。
要救他是當務之急,但是看著母妃高興的神情,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對她來說最愛的人是母妃,可是和水銅鏡一比,誰比較重要就變得曖昧不清。
眼前的母妃一下子呵護疼愛著水銅鏡,可是毫不領情的他,不是拒絕母妃靠近,就是對母妃又踢又踹的,然後母妃會忍不住打他,再哄他,跟他道歉……就這樣一直重複著同樣的事情。
水銅鏡好不容易弄鬆了綁在嘴上的布條,立刻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來人!救我!」
那聲音重重地敲進了她的心坎。
她在做什麼?
不能不顧他的想法,一個勁兒的認為母妃會因為得到想要「龍子」就好,如果再被母妃打下去,瘦弱的水銅鏡可能撐不了多久!
看著這一幕,她抹去頰上的淚水,神情由慌亂漸漸穩定下來,垂落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也許,是該放棄了。
如果只能選擇保護一樣重要的東西,她只能割捨從來不曾給過自己溫暖的母妃,選擇保護水銅鏡了。
「對不起……」她在離開前,留下了這麼一句話,還沒傳到任何人耳裡,就被風兒給帶走了。
是想向誰對不起,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不過她清楚的知道一件事——當她決定要救他之時,她就已經捨棄了母妃。
從那時起,她只剩下水銅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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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他會是她這一輩子不變的依靠。
即使將要出嫁,即使要為人婦,她以為只要不說出心中那股深切的情感,他仍然會像以前一樣待她。
但事實似乎沒有她想像的簡單。
「你在這裡幹什麼?」
沈天戈在十九的寢宮裡,發現抱著犧尊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她。
明明聽她說今天要上艷城去處理一些事情,怎麼他一來就發現她還在寢宮裡?
「今天不用上艷城嗎?」沈天戈捧著一本冊子,一邊瀏覽著古董,一邊在冊子上抄抄寫寫,卻始終沒聽見她的回答。
「還是說水銅鏡那傢伙抽手不幹了?」沒得到響應,他隨口一問。
咚!
床榻上發出重物撞擊聲,接著是一陣七手八腳的慌亂聲響。
沈天戈停下筆,微挑眉斜瞇向床上慌慌張張查看從手中滾落的犧尊有無摔壞的十九。
啊,他猜對了?
原來水銅鏡要抽手……也無妨,等他計算過和十九成親能得到多少利益後,再請聖上處理婚事也還來得及。
反正他不在乎婚禮延期,只在乎禮金能收到多少。
床棍子上的十九突然不明所以地說:「這犧尊是幾天前銅鏡送我的。」
「嗯?」沈天戈只撥了三分心思在聽她說話。
「那個假的雲龍硯,是我第一次看中以為是真品的古董,也是銅鏡送我的。」
「所以?」嗯,他會記得替那只雲龍硯估個好價錢,快轉手賣給同樣不識貨的傻子。沈天戈邊打著主意邊記下眼前玉辟邪價值多少銀兩。
「我是個……非常貧乏的人。」十九緩緩從床上起身,目光凝視著手中的犧尊,像是對著它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沈天戈聽。
「嗯哼。」他看得出來,但是無所謂。因為這樣的背景才讓十九這麼單純,以後比較好辦事,例如變賣她的古董時,能夠比較簡單哄騙她。
十九當然不會清楚沈天戈所想的,只是淡淡地道:「我的生活除了古董就只剩下他了。」
如此空乏的她,一直以來都只有他接受。
沈天戈頓了頓,雙眼微微瞇了起來。
「他,是指水銅鏡嗎?」
十九似乎也發覺在未來夫婿的面前這麼說不太好,但還是支支吾吾地頷首應聲。
「呃……嗯。」
嗯,果然跟他想得差不多。
事實上,打從看見水銅鏡的態度時,他就猜出他們兩人之間有著某種強烈的羈絆。
因為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太深切,兩個擁有同樣眼神的人,卻同樣試圖隱瞞對對方的感情。
為什麼?
他不瞭解,也沒那麼大的興致去瞭解。
如果現在他未來的妻子有興趣要談的話,他絕對願意聽,因為他有預感事關這場婚約。雖然他不認為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會發生任何變故,但是「預防勝於萬一」是他秉持的最高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