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他只是不想負責而已。」水綺羅一針見血地點出事實。
不想負責家業,不想負責另一個人的人生,不想負責承擔,不想負責一切,他只想永遠逍遙自在的過日子。
「沒錯,他對任何事情都不想負責。」說也奇怪,在水家並不是特別的疼寵這個么兒,真不知道為何會養出銅鏡這種逃避責任的個性。
兩姊妹又是互看一眼,然後不住搖頭。
畢竟是自己的弟弟,就算她們有多無奈,多生氣都無法對他做什麼。
數落了老半天,水綺羅又把話題繞回么弟和十九身上。「唉,真要說的話,就是和聖上要求詔書都可以。」招水銅鏡做駙馬這個主意,聖上早就在心裡盤算許久。
「不行的。」水青絲又歎了口氣,乾脆放下手中涼透了的茶。
「怎麼說?」水綺羅不解地問。
「因為小七並不是真心愛上十九不是嗎?你覺得十九會希望嫁給一個並不愛自己的男人嗎?」
「但是十九喜歡小七啊!」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難道不好?
「一個你愛但不愛你的男人,和一個你不愛也不愛你的男人,你會選擇嫁給哪個?」
「這……」水綺羅回答不出來了。
選擇前者太痛苦了,選擇後者她又不甘願,真要她選的話,她應該會選擇逃走吧!
畢竟如果努力了一輩子,卻始終得不到對方的愛,那麼硬是將兩個人扯在一起只會讓他們痛苦而已。
「總之,讓小七負責十九的婚事,就當是送給十九遠嫁的餞別禮吧,也算是讓小七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讓小七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水綺羅細想片刻才瞭解她指的是什麼。
我會讓十九成為最漂亮的新娘!
是啊,那個笨弟弟曾經這麼說過。
第2章(1)
「為什麼、為什麼……」
記憶中,她的母妃總是不停地在問為什麼。
在清楚瞭解的人的眼裡,她的童年似乎是一場悲劇。
她的母妃是聖上後宮眾多妃子的其中之一,有著姣好的容貌和身段,溫柔似水,就連說話的聲音也都是軟軟的、輕輕的,令人疼惜。
父皇曾經非常寵愛母妃,在她還沒出世之前。
記得奶娘曾說過,她原本是個備受期待的孩子,在父皇和母妃感情最深刻的時候,她是他們真心的見證。只是在她還沒生下來之前,父皇納了新的妃子,漸漸的不再來找母妃後,她存在的意義改變了。
她成了母妃奪回父皇注意的棋子,可惜的是她並非龍子。
於是,母妃的惡夢開始了,同時也是她的悲劇的開始。
「為什麼你不是男孩?」母妃抱著頭,神情憔悴。
不是男孩子就不行嗎?她悄悄地靠過去,以不讓母妃發現的力氣扯住她的袖子。
「為什麼你長得不像我?」母妃像發了狂般在早已滿目瘡痍的寢宮裡,製造出更多的混亂。
我不像母妃嗎?手被甩開了,她眼前母妃的形影不斷晃動著,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砰!
一隻花瓶不偏不倚地砸在她頭上,然後落在一旁的地上碎裂。
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她伸手摀住破了個洞的額頭,徒勞無功地想要阻止鮮紅染遍整個視線,她沒有哭也沒有叫,只是在感到暈眩時蹲了下來。
這不是母妃第一次拿東西砸她,所以她習慣了。
「只能怪你太醜太平凡!」母妃的眼神既冷又銳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平凡不好嗎?她以為自己發出疑問,事實上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生在帝王之家,平凡就是一種錯!」
母妃總是痛苦著,因為不起眼的她而痛苦。
她也很痛苦,因為她是個被自己母親拒絕的孩子。
「都是你!如果沒有你就好了!如果你不存在就好了!」母妃不只一次這麼說。
她很痛苦,就算她不哭不鬧,也得不到母親的關愛。
「如果沒有生下你就好了!」母妃不只一次揮開她的手,也不只一次留下受傷的她離去。
她很痛苦,每次她鼓起勇氣伸出手都會無情地被打掉。
母妃總是一臉痛苦的哭泣,一臉憤恨的瞪著她,一臉怨恨的打罵她。
母妃,好痛。
她始終沒機會這麼對母妃說。
水銅鏡是第一個對她笑的人。
那是很偶然的機會,她幾乎未曾掉過淚,只會在難過的時候找個地方躲起來,躲在沒有人找到的地方,但是那天他卻找到了她。
「你在哭嗎?」
她錯愕的抬頭,眼前是一個她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漂亮孩子。
因為母妃的狀況不佳,她很少離開寢宮太遠,更不曾面對外人,是以她非常畏懼陌生人的靠近,即便是奶娘都讓她感到不自在。
「被罵了嗎?」許是察覺她的緊張,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以和她同樣的高度平視著她。
往後縮了縮身軀,她下意識地閃躲著他,卻無法將目光由他臉上移開。
好漂亮!眼前這個和她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孩子長得好漂亮,甚至給她一種比母妃還漂亮的感覺。
「不要怕啦!」他挽起袖子,亮出細瘦的手臂,「你看,我的手臂這麼瘦,力氣很小的,也跟你差不多高,不可能對你做什麼可怕的事。」
她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男孩的衣服。
雖然他的話怎麼聽怎麼奇怪,可奇異的安撫了她,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由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是無害的。
「被打了嗎?」似乎是發現她不再那麼抗拒,他繼續問。
水銅鏡的第三個疑問終於進到她的耳裡,她忍不住點頭,然後又飛快的搖頭。
「不痛?」他摸了摸她臉上的淤青。
這次她飛快的點頭。
不痛不痛。她總是這麼告訴自己。
沒辦法,生得平凡是她的錯,不是男孩子也是她的錯,傷了母妃的心更是她的錯。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親手替母妃抹去淚水,拂去母妃的痛苦。
「都淤青了,應該很痛吧。」他連碰都不敢太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