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裡有錢,長得帥,人緣好,又那麼多女人愛你,你佔盡所有便宜。」
「然後呢?惡毒的話要來了……」
「然後,我要當唯一那個讓你不高興的。」
「……為什麼?」
「這樣,我會很崇拜我自己。」
他困惑,不明白她的意思。
章嘉棻說出長久以來她的內心獨白:「……你看,章嘉棻,雖然你什麼都比高恩洋差,還要跟他爸下跪哭求,可是至少你有骨氣,你不會去取悅他兒子,也不會去討好。你還敢不屑他,給他臉色看,章嘉棻,你真是好了不起。人窮志不窮,就是形容你這種人……」
高恩洋歎息。「我了,但我也很無辜。」他明白,知道她怎樣苦苦掙扎,跟自己的自尊抗爭,這是極度自卑延伸出來的極度高傲,他為她悲哀,所以更心疼她,但他也有自尊,他撐不下去,已達極限,他發現他挺不住了,他是否該遠走高飛,放棄這女人,走得遠遠地,當她昨天說出那樣不屑他的話,那種羞辱,他如何若無其事繼續與她周旋下去?他看不到這份苦戀裡有任何希望。
章嘉棻埋怨道:「我才是最無辜的,在命運面前。」還沒享受青春生活,還沒享受被男人們追逐呵護的戀愛甜蜜,就要為了父親的債務付出代價。
高恩洋不再縱容她的自憐。「這種無聊的關於自尊的遊戲很幼稚,過去的事我無法彌補,但你現在吃好住好,人生已經跟從前不一樣,你不能再這樣恨我,我們不是仇人,我們可以像一般的合夥人。」難道連這樣也不行嗎?
「我辦不到,聊天吃飯,慶祝新CASE,一起說說工作上的甘苦,我們同舟共濟一起打拚,為了咱倆的前途……像這樣嗎?高恩洋,那是別人,我跟你永不可能這樣。」
「為什麼?」
「萬一大家感情越來越好,我怕你會愛上我。」
他怔住,心事被道破。「很幽默,漂亮的女人太多,這世上不是只有章嘉棻好嗎?」他嘻皮笑臉,掩飾心慌。
「但是你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愛我……因為我是絕對不可能愛你,先給你打預防針,省得到時候你哭。」
她定定地凝視他。
他避開她的視線。「我發現你已經自戀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去了,自導自演是嗎?很好,做這行就是要夠自戀。」他輕描淡寫,其實心虛,又很失望。難道他愛她的心,已經被她看透?
不,章嘉棻不知道高恩洋愛她,就好像她從不知道「彩鶴」是高恩洋為她創立的,只為了有借口讓他爸不跟他們逼債。
章嘉棻之所以會這麼說,其實,是為自己。其實,她真正的意思是——
我怕你愛上我……然後……更怕的是……我因此,也會愛上你,然後更瞧不起自己。
因為她的心動搖了,所以先下手為強,劃出兩人的界線,做了假警報,預告他不可以再前進半步。她先示威,表現囂張,都是因為害怕,怕自己蠢到去愛高恩洋,讓她的處境更複雜。可是聽在高恩洋耳裡,她的警告無疑是在他的挫敗裡,又砍上一刀,讓他更灰心。
「我要睡了……」章嘉棻翻身,背對他。
高恩洋看著她的背影,很絕望。那麼近,而其實很遠。對著那冷酷背影,他很想哭,他好像永遠都不可能感動這個女人。他要離開她,他默默下此決定,對,他要走,走很遠,他受夠了,他不可以再為一份無望的愛荒廢他的人生。他希望章嘉棻給他一點點回饋,哪怕只要一點點愛的訊息,讓他可以撐下去,但她……只會潑他冷水。
「喂?」他喊。
「唔?」她沒回頭。
「要睡了?」
「對。」
「不聊了?」
「我說了,我們永遠不可能像朋友那樣聊天,拜託,別煩我。」
不用拜託,他會離開,這次他會走。
「你要不要聽歌?」
「呵。」
「呵的意思是?」
「我可以想像高恩洋的音樂品味,絕不會是我能接受的。」
「我知道,你愛聽輕音樂,不然就是歌劇、交響樂……或是冷門的西洋歌手。而我愛聽吵死人的龐克樂,是吧?」
「有自知之明就好。」
「聽聽這個……」就讓他最後一次透露愛她的訊息,希望她能感應到他的真心。他下床,耳機塞進她耳朵裡,按下iPod播放鍵。
她一副懶得理他的模樣。
她聽見歌曲,才第一句歌詞——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你是在我身邊或是我在作夢?)悲傷歌音,已讓她落淚……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Marketa Irglva & Glen Hansard唱的「If you want me」。
這歌,是高恩洋想給她的心聲。
但是,章嘉棻卻在這歌裡,想起初戀情人周誠。
愛是多麼殘酷?如果那個人不敞開心扉,所有給出去的訊息都浪費,那個人會一再錯誤解讀,如果,她不願意敞開心,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搭。
愛情的殺傷力,足以浪費掉一個人的一生。
特別是對於像高恩洋這樣執著的癡情種。
他想,他該死心了。
第7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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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吳小華送餐來。
高恩洋燒已退,恢復元氣,可以自由走動。
章嘉棻吃了一點粥,肚子不疼了,辦理出院手續,但忽然她劇烈頭痛,一陣混亂,醫生又緊急幫章嘉棻照x光片,做檢查,報告出來全無異狀,醫師束手無策。
高恩洋焦急地跟醫生討論章嘉棻的狀況,心急如焚。
主治醫師說:「真的很奇怪,檢查出來都沒問題。」
「不可能,沒問題怎麼會昨天肚子痛今天頭痛?!」
吳小華在一旁聽他們討論,眼看高恩洋氣到快跟醫生吵起來了,她拉老闆到一旁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