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流下半滴淚,聲音聽來雖然輕,但卻很沉痛。「就因為我錯信了舅舅,所以要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於是我這麼告訴自己,這世上沒有人真的可以完全信任,特別是自己愈是在乎的人,就愈要小心,千萬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我不斷的提醒自己,即便對你動了心,喜歡上你,甚至願意嫁給你為妻,還是無法徹底忘記這種遭人背叛的教訓……更想到若有一天你對我的感情生變,不再喜歡我,甚至愛上了別的女子,那麼我還能活得下去嗎?」
趙徽英深吸了口氣,由衷地說:「我知道和大少爺之間若是連信賴的基礎都沒有,那麼其他的事根本不需要談,更別說結為夫妻,我不求原諒,只希望大少爺能夠瞭解,對於那天懷疑你的事,真的很抱歉。」
關軒海認真地想著她剛才說的那段經過,然後抽絲剝繭,能在江南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商人,又是住在揚州,而且主事者在三年前過世了,其中姓趙的也只有一個,他終於猜到趙徽英的真實身份了。
「你……是『揚州趙家』的大小姐?」關軒海一臉恍然大悟的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來,原來趙徽英舉手投足之間的嬌貴是來自從小生長的環境,還有她那股天生是當主子的高傲是因為她的出身,現在他總算明白了。
她輕咬了下唇瓣。「是。」
「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你是誰?還有蘭姨又怎麼會說你是她的遠房親戚?」關軒海索性一次問個清楚。
「因為關家和趙家在二十年前不只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更是知交好友,所以我才會千里迢迢的跑來杭州投靠,還拜託蘭姨不要說出我跟『揚州趙家』的關係,因為……我不想被你們憐憫,更不想讓你們知道我是多麼的天真愚蠢。」趙徽英眼眶凝聚了淚水,只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只剩下自尊。
關軒海神情一整。「我不會這麼看待你的,記得剛開始跟人家談生意,大家都欺我年紀太輕,什麼事都不懂,自然也吃過不少悶虧,不過我都把它當成一種難得的經驗,就算撞得頭破血流也無妨,因為人只有在失敗中才會成長,一旦害怕了,就無法往前走。」
「我就是無法做到這一點,才會耿耿於懷,這結也愈打愈深……」她努力擠出一絲笑意。「也謝謝大少爺願意撥冗前來,真的很感激你,現在就算要離開,我也可以走得沒有遺憾。」
「走?你要上哪兒去?」關軒海愕然地問。
趙徽英搖了下螓首。「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會想出辦法的……」
「你要是還有人可以投靠,就不會跑來杭州了。」他真會被這個女人給氣死。「更何況我又沒趕你走!」
「可是……」她真的還能繼續待在這裡嗎?
關軒海氣得臉紅脖子粗。「你給我好好的待在這兒,哪兒都不准去,在我沒有說要原諒你之前,不准走,聽到沒有?」讓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流落在外,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他瘋了才會答應趙徽英離開。
「大少爺……」趙徽英眼圈更紅了。
「回答我!」他大吼一聲。
「是。」她怯怯地回道。
「你要是敢私自離開,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又大吼一句,關軒海才氣呼呼地轉身步出帳房。
自己再不凶一點,這女人真當他是病貓!
關軒海踏著氣勢磅礡的步伐,臉上滿是怒火的走了過來,幾個奴僕和婢女見他從芙蓉舫出來,全都自動閃得遠遠的,免得遭受無妄之災。
「看來終於恢復正常了……」
「是啊,好幾天沒見到大少爺這麼生氣勃勃的樣子……」
「我去看看帳房姑娘。」
「那誰去跟二少爺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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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軒海憋著滿腔的怒火,往蘭姨住的屋子而去,想到她居然聯合趙徽英一塊兒來誆騙自己,當然要來興師問罪一番。
「蘭姨!」他跨進門檻就吼道。
「呃……」蘭姨被這突來的虎嘯給嚇著了,舌頭還被剛含進嘴裡的熱茶給燙個正著。「大少爺做什麼這麼大聲?」
他在另一張凳子上坐下。「為什麼要幫她撒謊?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她是『揚州趙家』的大小姐?」
蘭姨將茶杯擱下來。「你都知道了?」
「蘭姨應該早一點跟我說出她的真實身份才對,而不是騙我說她只是你的遠房親戚。」關軒海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讓她當帳房太委屈了。」
「要不然大少爺會怎麼安置她?」蘭姨沒好氣地反問。「當初徽英拜託我不要說出來,她也是不喜歡被大家用同情的眼光來看待,想到堂堂『揚州趙家』的大小姐卻淪落到得寄人籬下的地步,加上她的個性也算得上是心高氣傲,那種心情會有多難堪,大少爺能想像得出來嗎?我只好照她的意思做,先把人留下來再說。」
聞言,關軒海不得不承認蘭姨顧慮得對。「我從來沒聽爹娘說過,咱們和趙家有這麼多年的交情。」
「那時大少爺年紀還小,整天就只曉得玩,姑爺和小姐自然沒說,原本想說過兩年再告訴大少爺和趙家大小姐的事,沒想到他們就發生了不幸,什麼也來不及說了……」每回說到這件事,蘭姨就有無限的感慨。
關軒海一臉納悶地問:「我和她之間的事?是什麼事?」
「徽英沒有告訴你嗎?」蘭姨還以為他什麼都知道了。
「該告訴我什麼?」難不成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蘭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由她來,還是等趙徽英自己說比較好。
「蘭姨!」關軒海大吼。
她挖了挖耳朵。「這麼大聲做什麼?我又沒耳背。」
「到底是什麼事?」他都快急死了。
「就是……大少爺和她的婚事,徽英可是你的未婚妻。」蘭姨決定說了,自己再不說,不曉得這樁婚事要拖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