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想到五天前答應讓趙徽英留在府裡擔任帳房的差事之後,關軒海就告訴自己不用著急,只要等著她自動開口請辭,說無法勝任這份工作,那麼他便可以當場嘲弄奚落她一番,也為自己挨了那一個耳光報仇,把他們之間的帳做個了斷,到時對蘭姨也有個交代,不是他要趕趙徽英走,而是她無法勝任這份差事。
「都這麼晚了,她還不睡,是在做什麼?」關軒海的雙腳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還是跟著趙徽英的身影走。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建在碧波湖畔的芙蓉舫,他想起這是爹為了娘而蓋的,還是用娘的閨名取的,雙親生前總喜歡坐在這兒喝茶聊天,欣賞風景,只是自從他們過世,就不再有人使用了,只見那抹纖柔的身影走進了位在前艙的門內,這個舉動更令關軒海大感疑惑。
「她在這裡做什麼?」他決定進去探個究竟。
而屋裡的趙徽英才將剛沏好的龍井茶擱在靠著窗邊的書案上,希望可以提神醒腦,因為今晚得繼續把帳冊看完。
待門扉傳來「喀」地一個聲響,接著一具高大黑影不期然地跨進門檻,把正在倒茶的趙徽英嚇了一大跳。
趙徽英先是「啊」的一聲,發出驚呼,手背也被溢出的熱茶給燙到了,連忙縮了回去。「嘶……」
「你……沒事吧?」關軒海沒有想到會嚇到她,而且還讓趙徽英燙到了手,本來想大聲質問她在這裡做什麼,這下變得理虧了。
「你做什麼這樣嚇人?」待她看清來人是誰之後,便沉下俏顏斥道。
「我嚇人?」這女人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關軒海也跟著拔高嗓門。「我倒是要問問你,這麼晚了在這裡做什麼?」
「大少爺以為呢?」趙徽英撫著燙到的手背,幸好不算嚴重,待會兒抹個藥就沒事了。
關軒海這才注意到她面前的桌案上堆滿了帳本,還有文房四寶以及算盤,不禁愣了愣。「你這麼晚了還不睡,就為了看這些東西?」他真的沒想到趙徽英會這麼認真看待這份帳房的工作。
「我不過是想證明給大少爺看,自己絕對能勝任這份差事。」她也是有骨氣的,不想讓關軒海看輕了。「免得大少爺又把我錯認為是那種只懂得奉承伺候男人的青樓女子了。」
「那是因為……當時我喝醉了。」都挨了她一巴掌,這女人還在記恨?關軒海鼻翼噴出怒氣。「再說你不也狠狠的回敬了,我活到這麼大,還沒被女人打過耳光,你是第一個敢對我動手的。」
聞言,趙徽英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燃著小小火苗的美眸瞪著他,讓關軒海不禁暗自得意。
「你無話可說了?」他大剌剌地在桌案另一頭坐下,哼笑地問。
趙徽英收回怒視的目光,繼續方才倒茶的動作,接著兩隻白嫩的小手捧起茶杯,優雅的啜了一口龍井茶。「我原諒大少爺平常接觸的女子都是在那種風月場所中營生的,會這麼說也是正常的。」
「你原諒我?」關軒海怪叫一聲。「我哪裡說錯了?」這個女人說話的姿態比自己這個主子還要高。
「大少爺真的想知道?」趙徽英緩緩地擱下茶杯。
關軒海抬起下顎,高高在上地喝道:「說!」
「首先,大少爺儘管喝醉了,也不該認錯了人,以為出現在身邊的姑娘都是青樓女子,這對人是一種侮辱;第二,若我不打大少爺那一巴掌,乖乖的任由輕薄,那麼我便是侮辱了自己,任何一個好人家的女兒都會這麼做。」她說得頭頭是道。「就因為大少爺身邊圍繞的都是在那種地方營生的鶯鶯燕燕,所以我也就願意原諒大少爺從來不懂得『尊重』二字如何寫。」
「你……你……」關軒海被狠狠的教訓一頓,頓時臉紅脖子粗的,只是不知是難堪還是氣惱。
「大少爺無話可說了?」趙徽英冷冷地回了他同樣的話。
「好,這事兒確實是我錯了。」他硬是嚥下了這口怒氣,畢竟是自己先犯了不該犯的錯誤。「不過你最好記住,在這座府裡,誰才是主子。」
「這點大少爺放心,小女子可不敢忘。」趙徽英翻開一本帳冊,連頭也沒抬起地說。「已經很晚了,請大少爺去歇著吧。」
關軒海用力地磨著牙,他從來沒遇過性情這麼高傲的女子,好像她生下來就是當主子,只有別人看她臉色的分。「要知道關家可不只有我一個主子,你得把每一房的帳本都弄清楚,我就等著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說完,他便悻悻然地拂袖而去。
聽見飽含怒氣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趙徽英才仰起螓首,輕歎了口氣。「我怎麼又把氣氛搞得這麼僵,可是偏偏見到他就是無法平心靜氣的說話……」
想到關軒海都已經認錯了,也不是有心的,就該適可而止才對,何況現在的她一無所有,不再是「揚州趙家」的大小姐,若是無法待在關家,就真的是無處可去,但就是無法對關軒海和顏悅色,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她撥了下算盤珠子,卻還是無法專心。
「英兒,娘是沒辦法親眼看到你嫁人了……」
「不過你千萬要記著,你是關家未來的媳婦兒,雖然關老爺和關夫人都已經不在人世,不過婚約就是婚約,當年咱們兩家可是說好的,一定要你爹提醒關家大少爺履行才可以……」
趙徽英耳邊又響起十歲那一年,母親臨終之前的遺言,而她也自然牢牢記住,就跟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樣,早就認定自己是關家未來的媳婦兒,只是爹平日忙於生意,總是不在家,也就一天拖過一天,始終沒機會和關家的人取得聯繫,如今父親也過世了,兩家長輩都已經不在,這樁口頭上的婚約還能算數嗎?
是啊!就算不能算數,趙徽英的心中對關軒海還是有著不一樣的感情,因為他原本會是她的夫婿,所以自然對他有著很深的冀望,誰知兩人才剛見面,就因為他的酒後失態而鬧得不愉快,甚至對他……感到有些失望,所以才無法心平氣和的和關軒海說話,她在心中做出了這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