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光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不知怎的,柳姥姥每個字都令他聽來刺耳難當。
平常在家裡,柳姥姥就是這麼對她的嗎?常常說這些貶損她的言論,常常瞧低她的價值,難怪她會對媒人如此反感。
面對柳姥姥風韻猶存卻濃妝艷抹的老臉,他深邃的眸光裡掩不住一絲憤慨之色。
「我也知道我今兒個厚著臉皮要你娶她,你肯定覺得是天大笑話一樁,」柳姥姥故意道,「事實上,你是我名單上的頭號人選,倘若你不行,那我也只能再朝下一家拜訪去了。」
他心突地一跳,強自鎮定道:「敢問姥姥,這『下一家』是什麼意思?」
「鎮南王媒婆家的兒子大強呀!」柳姥姥一副早已打算好的語氣,「今年恰好三十,也尚未娶親。而且我想他王家近幾年生意不太好,正需要有人幫扶一把,若是他家大強願意跟我們家搖金成親,我可以考慮分幾樁生意給王家的。」
她這是在虛張聲勢。
聰穎過人的蘇瑤光不至於連著一點心機攻防都看不出來,但是理智上清楚柳姥姥在玩什麼把戲是一回事,可情感上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尚未釐清自己對搖金的感覺是什麼,決計不能輕易掉落柳姥姥的圈套之中,可是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柳姥姥真把搖金意亂嫁出去。
「姥姥有話直說,毋須再和瑤光繞圈子。」他微微一笑,眼神冷靜而篤然。「你我彼此心知,王家公子若是個良配,何以今年都三十了,王媒婆至今還未能幫兒子說成這門親事呢?」
柳姥姥沉默不語,半響後,面不改色地笑道:「那是姻緣還未到,可不是人家大強娶不到老婆……不過你說的也沒錯,都三十了,配我們家搖金是老了點。那朱媒婆家的孫兒今年恰好十九,大搖金一歲,應該也挺適當的。」
這個老狐狸……蘇瑤光忍不住微咬牙。
「姥姥,敢問您為什麼這麼急著把要緊嫁出去?」
「嫁出去?」她一怔,隨即好笑道:「我又說是要把她嫁出去嗎?」
他瞪著她。「可您剛剛明明說——」
「我老婆子腦子沒壞,還記得自個兒剛剛說過什麼。」她笑得眼兒瞇了起來。「我說,希望你跟我家搖金成親,是要你『入贅』我們柳家。」
一片靜默——
「入贅?」
第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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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玩意兒嘛!也不想想我姥姥幾十歲的人了,還這麼不給我面子?說送客就送客!」
被強行請出蘇瑤光書房的柳姥姥碰了一鼻子灰,邊走邊嘀嘀咕咕地碎碎念著,深感面上無光。
幸虧她早料到蘇家小子沒這麼好商量,所以丫鬟一個也沒帶,還讓轎夫都有在大門外瞪著,要不然讓下人們見到她居然被蘇家的臭小子給「攆」出來,那才真叫丟人!
她越想越悶,忍不住懊惱道:「若不是皇上聖旨嚴明要新任繼承人,若不是看在你小子是個可造之材的份上,我老人家用得著同你低聲下氣地商量入贅一事嗎?」
說到底,就是她家的孫女兒不爭氣,害她只得把腦筋動到別人家的兒子身上。
「柳姥姥這邊請。」四喜一臉賠笑,但是心地可是大大趁願了。「大門在這兒。」
他們蘇家被柳家壓得夠久了,今日好不容易少爺動了怒,請柳姥姥吃了一頓排頭,教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如何不暗自竊喜偷樂呢?
「請什麼請?姥姥我尿急,想去茅房行不行?」她冷冷白了四喜一眼。
「呃,」四喜愣了一愣,「茅、茅房?」
「怎麼?這就是你們蘇家的待客之道,連茅房都不給上的?」柳姥姥高傲地抬起下巴。「還是你們茅房怕給人上?」
「當然不是。」四喜可是非常以他們蘇家頂級待客之禮為榮的。「我們的茅房乾淨清幽,客人上過個個都說好的!」
「那你還等什麼?」柳姥姥挑眉看著他。
「姥姥這邊請……」四喜扁了扁嘴,還是只得強耐住性子,低聲下氣道。
「姥姥我雖然是幾十歲的人了,可上個茅房還不需要人攙扶,就用不著你帶頭領路了,」她像扇灰塵似地揮了揮手,「你就自便吧,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可是……」被她目光凌厲地一瞪,四喜的抗議全吞了回去。「是。」
他指完了路,就被柳姥姥給打發走了。
柳姥姥裝作往茅房的方向走去,待走了一會兒,見四下都沒有人,三寸金蓮又往回轉,穿花拂柳地要摸回蘇瑤光的書房。
不管怎樣,今天一定要達到目的,否則她就死賴在蘇家不走。
蘇瑤光還真敢把她這老婆子丟出門不成?
才經過窗邊,柳姥姥突然聽見書房裡飄來夾雜著『搖金姑娘』四個字的聲浪。
咦?
「少爺,依您猜測,搖金姑娘明天真的會和左掌門人一起回轉南海派嗎?」
柳姥姥雙耳倏然高高豎起,神情震驚又感迷惑。
什麼?
「我希望她會。」
柳姥姥目光變得銳利並憤怒起來。
可惡的臭小子,竟敢背地裡瞞著她離間他們婆孫倆,還要把她的孫女兒送走,說不定就是為了想併吞她們柳家的勢力。
「因為這是她多年來的夢想。」蘇瑤光語氣有著掩不住的憐惜與不捨,澀澀地道,「我想幫她完成。」
本來握緊拳頭,已經要殺進去狠狠教訓質問他一番的柳姥姥,聞言身形一頓,臉上閃過一抹愕然。
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少爺,左掌門人是因為你幫他孫兒說成了一門好親事,他自覺欠蘇家一份人情,這才願意收搖金姑娘當關門弟子,可是萬一搖金姑娘知道了實情怎麼辦?」四喜替自家主子憂心。
「她不會知道的。」他平靜地道,「做掌門人答應過絕不洩露此事,他是江湖上人人敬重的前輩高人,我信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