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做什麼?」好諂媚的嘴臉,讓人瞧了怪不舒服的。
方芊倫當他是好兄弟的勾肩搭背。「採訪嘍!我現在是《水果週刊》的採訪記者,請多多指教。」
「你是專挖八卦的狗仔?」聞言,他當下的臉色變得不自在。
「哎呀!別當我們是壞人嘛!幹這一行也是滿腹辛酸淚,辛苦無人知的,整天在太陽底下跑來跑去,還要遭受別人的白眼和輕視,我們是把眼淚往肚裡吞,將歡笑帶給大家。」沒有狗仔的犧牲小我,哪來聳動的大標題,他們為人類的娛樂而奉獻自己。
「你可以改行。」一想到遭設局的照片被刊在報上,他對挖人隱私的記者就無好感。
「改行?」她啐了一聲,不以為然。「我們才是真正的正義使者,用真理和真相揭發一切醜陋,讓人無所遁形,呈現出猙獰面目。」
她說得慷慨激昂,好像是維護公理的女神,不容許世界有黑暗角落,她誕生人世的使命就是揭穿所有假面具,讓陽光普照大地……
「如果是捏造事實呢!」無中生有,以假亂真。
方芊倫頓了一下,以眼角一睨他抽長的身高。「韓叡,你多高?」
「比你高,還有,別老是省略我名字中間的翔字,我叫韓翔叡。」他連忙正名,避免她多做聯想。
「囉嗦,你以前明明很聽話,我說一你不敢說二,怎麼長大以後變得難相處了。」不聽使喚又愛頂嘴,一點都不可愛。
童年的回憶是美好的,在方芊倫難以磨滅的印象中,瘦瘦小小的身影才是韓翔叡,他不愛說話,討厭人多的地方,像道影子般老跟在她身後。
曾幾何時,他居然長得比他還高,肩寬臀窄,俊雅風逸,幽深的眸子會放電似的,完全擺脫記憶裡的形象,叫人一時間難以將兩者合而為一。
難怪她沒第一時間認出他來,他的變化超乎想像,若非村長伯給點破,她還當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頂多多看兩眼,不會多做攀談。
畢竟她剛走出男友劈腿的情傷,對好看的男人不存寄望,空有皮相不見得專情,豐富的學識和內涵不代表人品高尚,人要瞭解一個人,相當困難。
韓翔叡斜瞥小時候老是欺壓他為樂的怨家債主。「那是你比我壯,我不得不懾於淫威,以你馬首是膽。」
有一陣子,他的確很怕她,只要她豎眉一瞪,他馬上心驚膽戰的走近,任其擺佈。
不過後來的相處,他才明白她外表凶巴巴的其實內心和善良,因為比同齡孩子發育較早些,所以習慣性保護弱者。
而他當時真的很弱小,又有所謂的學習障礙,老師課堂所講的課業對他而言太淺了,因此跟同學顯得格格不入,不自覺被孤立。
一直到了美國才知道,那並非學習障礙,而是他的智商高過一般人太多了,填鴨式的教育不適合他,針對專長加以開發才能引導出長才。
表情空了三秒,然後……「你是什麼意思,說我仗勢欺人是吧?」
好個韓叡,當年要不是有她當他的靠山,他早被高年級的打成豬頭,現在居然過河拆橋,反咬她一口。
一臉不滿的方芊倫雙手環胸,仰著頭怒瞪他。
「你的個性還是沒有改變,凶得像隻母老虎。」可是令人有著深深地懷念,他想起了她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
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只要她開懷大笑,他便跟著開心,不論她要他做什麼事,絕無二話,甘心地當她的替死鬼,卑數不盡的黑鍋。
可惜物換星移,那份喜歡漸漸淡去,她清晰地影像在時間的流逝中化為一摸青煙,隨風飛散。
如今再見到她,很多以為早已遺失的感覺紛紛湧上心頭,即使兩人都不復當年的稚嫩,那份悸動仍隱隱約約的浮現。
「哼!我會當成讚美,反正你從來都不會說好聽話,笨得要命。」作文都寫不好的人別指望他突然口齒伶俐,奢靡蓮花。
「我……」他眉頭一皺,不想多做解釋。阿諛奉承確實不是他的強項。
「算了啦!原諒你的笨嘴拙舌,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找出誰是HengryHan,我們的前愁舊怨一筆勾銷。」她很好說話的,絕不刁難。
聞言,他表情古怪的一問:「什麼前愁舊怨?」
一想到她是為了挖HengryHan的八卦而來,韓翔叡把話梗在喉嚨口,不太想承認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
如果細心一點,不難發覺她慣用的口語稱謂便是他英文名字的發音,而Han就是姓氏。不過她的個性有些粗枝大葉,再加上往昔的記憶作祟,她的判斷力受到影響,因此並未多想。
「你別想狡辯,當初說好你一個禮拜至少要寫兩封信給我,還要保持聯繫,不可斷了聯絡,你做到了嗎?」她可是個翻舊賬高手。
「呃!這個……我有寫……」
在她的逼供下,他顯得心虛,支支吾吾地避開她清澈如水的明眸。
「寫在哪裡,除了前三個月還收到你斷斷續續的來信外,之後全石沉大海,你一定是交了新朋友就把我忘了。」哼!說謊不打草稿,她最會抓語病。
「我……不是……」韓翔叡說不出口,因為他真的忘了她,在忙於課業之際。
剛到美國的那幾個月,他必須先適應環境,而後學習語言,接著是融會理解和台灣完全不同的教育課程,他要努力趕上進度和瞭解當地的生活。
最主要的是信紙寫完了,他不知道到哪兒買,被她保護慣的他還無法獨立,雖然很想寫封信告知近況,可是苦無紙張。
等到他終於有勇氣跨出第一步時,已經不曉得該寫些什麼了,日子一天拖過一天,抽屜裡的信紙蒙上灰塵,他在忙碌的越級考試中逐漸失去對童年的回憶。
接下來是創業,成立新公司,越來越忙的沉浸工作的快感中,每天一睜眼便有忙不完的事情,誰有心思記掛夕陽底下那抹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