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生得果然好看,初看無比驚艷,再一細量,這人劍眉斜飛,鬢髮如墨,有著南臨人清逸的春曉之色,只是眉目間光華耀傾城,掩去南臨的清美,讓人一時拉不開目光。
這男子是哪國人呢?她看不出來。但,她卻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南臨人,南臨人美色都差不多,這人打量她這麼久做什麼?
她狠狠瞪著他,他微地一愣,客氣地揚起嘴角,隨即目光轉了開去,不再看向她這頭。
徐烈風退了一步,雙臂環胸半隱在角落柱旁。館主走到二樓樓梯中央,正朗聲說些什麼,引來一陣騷動,她認真聽著-「……因此,今日咱們主談軍。」
「軍?徐家軍麼?」有南臨文人問道。
館主笑道:「在南臨,徐家軍誰人不知?談他們不過是歌功頌德,錦上添花罷了,要我說,良將也要明君配,如果沒有歷代南臨君王心思分明,徐家軍又怎能護佑南臨這麼多年?」
眾人聞言,皆是一臉迷茫,最後有人理所當然答:「君王本該如此,不是麼?」
館主只是笑笑,小小轉了話題,道:「諸位可曾聽過西玄軍隊?」
「西玄軍隊?」一樓有人說道:「南臨右與東邊大魏相連,西北與小周國接連,小周國上方正是西玄,小周國地形偏狹長,恰恰令南臨與西玄遙遙相望,《長慕兵策》上冊提過,西玄欲攻南臨,絕不會借大魏之路,而是取道小周。」
館主微微笑著,徐烈風卻覺他的笑容略有苦澀之意。那館主點頭笑道:
「《長慕兵策》上冊,容生也拜讀過,南臨徐家子弟個個人中龍鳳,先莫說徐大徐二徐三徐四駐守邊關多年,徐五才華洋溢……」他若有似無地瞥向方才徐烈風打量的年輕男子,眼底略有真正笑意,嘴裡道:「就連徐六,也非泛泛之輩。」
徐烈風呆住。
廳裡有人聞此言而面露詫異。「館主何出此言?陛下因喜徐六,而時時召入宮裡說笑解悶,這也算是人中龍鳳?」
眾人聽出那語氣間的不以為然,皆是閉口不接此話。
南臨徐家令他們敬重,不管在京師遇見哪個徐家子弟必禮讓三分,但,要遮著良心說徐六是人中龍鳳,這……
她的來往圈子只在皇室間打轉,才氣不如當年徐五,護國之心連義女徐四都比不上,要說人中龍鳳委實有些言過其實。
徐烈風頰面微紅,稍稍再退一步,讓自己全身隱在陰影裡。她不覺得丟臉,一個家裡總不可能人人都出頭,父兄如果覺得她的定位在京師就很好,以致從不願跟陛下請命,那……她想,她待在京師一定比在其它地方好。
館主容生笑道:
「前兩年徐家獻上《軍甲改良冊》,除了南臨陛下外,至今未有一人看過,他老人家也未有動靜,直至一年前,徐六換上《軍甲改良冊》裡的鎧甲入宮面聖,南臨陛下才下了旨令,邊防軍甲依冊上改良,聽說改良後的鎧甲可保住軍兵四肢、性命將大幅提升,只是錢兩部分卡在財務大臣手上精算,暫時還沒有下來,想來這事還沒宣揚開來,各位才不知情。」
眾人一陣詫異,連連驚歎。
「原來徐六年紀小小,也有護國之心,居然敢穿戰甲入宮……」
「她平日在京師橫衝直撞,仗著徐姓膽子不小,沒想到這膽子用到這上頭啊!果然是徐家人!」
徐烈風垂著頭,嘴角悄悄揚起。如果此刻有人能看見她的神色,必是大受驚嚇,這平日外向的徐六,居然害羞了。
其實她哪想這麼多,單純是她見不得五哥的神才被忽略而已,那日她曾一筆一畫代繪過,當下不解,事後仔細才豁然開朗,過往各國鎧甲以胸背為主,不護四肢,因此傷兵要是斷肢,只能在戰場上等死,毫無戰鬥力了。
五哥的神才將披膊、甲裙一併加入,連戰馬的馬具都護得周全,不致讓騎兵胯下之馬成為弱點。
連她這個沒什麼眼界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前所未有的護兵之策,為何陛下看不出,遲遲不允製作?若然讓其他國家發現了,捷足先登,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她那天脾氣一來,就「披甲上陣」了。
……學士解非,我讓眾人知她所為,你滿意了麼?
大廳下,帶點調笑的館主聲音輕聲說著。
徐烈風耳力極尖,聽見此句,抬眼一看。館主瞟著那眼下有淚痣的年輕男子,似笑非笑地。
原來那人叫解非,也是學士,她這麼想著。那人回以同樣的輕聲笑道:解非感激。
學士館的館主是你,我自然得聽從你的——館主容生低聲回著。
她瞪大眼。原來館主另有其人,為什麼要遮掩呢?那西玄茶也是這個解非帶來的?這麼苦,他居然還千里迢迢帶來南臨?這人,也真是無聊啊。
解非走到容生旁,又掃過大廳文人一眼,二、三樓本在小房裡辯論的文人聞聲好奇出來。他才清聲道:
「今日說起西玄軍隊,實是想起西玄軍隊中有一支無堅不摧的陰兵。自西玄開國之後,這支陰兵就是存在,他們並非由西玄君王號令成隊,而是每隔一段日子,陰間將軍現世,這支陰兵才會成形,陰間將軍出現的間隔不定,上一代的西玄陰兵約在三百年前,所至之處絕無活口,因而解非忽做奇想,今日何不談論這支無堅不摧的陰兵呢?」
第3章(2)
徐烈風皺皺眉頭。這聲音,有點似五哥,但比五哥清澈許多,仿如鏡裡漣漪,清涼涼地落進聽者的心裡頭。
「解非?」二樓有人靠了過來。徐烈風認出他是方家的第三子,曾去邊關一陣,後來被方家召回,在朝中圖個不低的官位。他朝解非作揖,喜道:「學士解非對古今兵陣多有研究,世上莫有人及,今日能在南臨得見,實是在下三生有幸。」
解非客氣回了一揖。
大廳裡有人說道:「學士解非在下也聽過,兵術專攻,確實名聲甚響,但南臨長慕也非泛泛之輩,不知這兩人孰高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