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烈風嘴角正要抽一抽,就瞧見徐四突然以極快的速度隨那些姑娘跑去。
「四姐小心!」不對!今日幫她們背衣物籃的就是五哥跟二哥,五哥順道來協助二哥洗澡。二哥未婚!她大叫一聲,扔了洗衣棍趕忙追上去。
幸虧是二哥未婚,幸虧是二哥洗澡……二哥,我對不起你!
一群少女在樹後窺視溪裡美色,不時掩嘴吃吃笑。這真是想要求親麼?根本是趁著這節日一飽眼色吧?她跑到徐四身邊,往溪流中央看去,七、八名打著赤膊的村裡男人正在散發沐浴,她立即面無表情地調開目光。不是她太保守,現在已邁入初冬,溪邊早晨多是白色的薄霧,適時地掩去一些較為隱密的部分,甚至,令得這些男子若隱若現,似有天上浴池男仙洗的錯覺,這樣騙財騙色……不是,是她眼才太好,看得一清二楚。
她慢慢蹲下來,撫著額。這將是她一生的秘密,絕不能外傳。
「阿奴,你不舒服?」
「不……我是吃不消……」她虛弱道。
「你來看看二哥在哪?」
四姐之令,不得不從,她又緩緩起身,微微瞇起眼,讓目光調至一個高度,一一掃過他們的面色。
放衣物的大石後,有個眼熟的……不對,是兩個眼熟!剎那間,徐烈風頭暈了一暈。怎麼五哥也在裡頭呢?不是只在旁看照著二哥嗎?
「怎了?」
「……在大石後頭。五哥也在,正幫著二哥洗背呢。」
徐四驚異地轉頭看她。「你眼力真好。」
「不不,我眼力不好……」她什麼也沒看見,請別戳破她的一生秘密。
徐四這一回想,訝道:「阿奴,你五感很強麼?」不管是射箭的眼力,聞到他人根本沒感覺的血腥味,再仔細一想過去幾年她與阿奴的接觸,不由得一震。「這是胥人的特性麼?……我竟然沒有發現?……」
「不不,四姐你誤會了,我是普通小百姓……」
「我居然輕忽了。我以為我在徐家處處注意著每個人,雖然也隨著他們忽略你,但我自認我一直細心地注意徐家每個人的事?……」
「四姐,這種事就不要……」
「這些日子過得太混亂了,我都忘了。阿奴,你覺得徐長慕真喜歡你?」
徐烈風想也沒想點了頭。她不是一廂情願,五哥一直試著讓她明白,他們是兩廂情願。以後,她不會再一轉頭,發現世界又變了,不會再以為自己老是在自取其辱。
「我不喜歡他。」徐四坦承道,看見徐烈風吃驚的表情,她再度強調:「徐家裡,我就不喜歡他,他太聰明太涼薄。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回南臨後會留上這麼久的日子?照說,他見勸不動父兄,陛下也無視他時,他就會一走了之,但,他留下來了。阿奴,我雖名為他四姐,但我跟他之間,卻沒有任何牽連,直到這次他在邊關及時救了我跟你二哥,他要我還他這份債,要我在村裡顧著你些。我,不是為了還他債,而是我自認欠你的。其實他早預料小週一滅,駐守邊關的徐家首當其衝,他親赴邊關想與西玄陰兵交手探底,哪知他們只是一支輕騎,比任何軍隊都還快,他只來得及救起我跟你四哥,找大夫讓我們撐過那段日子,而那時,你正在天牢裡。如果他早點回去……你不見得會落得這般下場。」
「不……我寧願……用現在這模樣換你跟二哥安好……五哥救得好……真的……」
徐四凝視著她,再道:
「徐長慕那四年,捎了些信,雖然沒有一封是給你的,但裡頭每封信都會問到你近況如何,他捎來的外國玩意,若是給女孩家的,珍貴如一份的,他只寫上阿奴的名字,無視我這個四姐。前兩天我瞧你整理衣物時,將那蝙蝠帕子視若珍寶,你還真是在乎他。」一頓,她聲音微微放軟:「你從來沒有問我,所以我不說,我知道你一直誤會他那四年沒有想過你,我卻沒有解釋過,任著你誤會……對不起,阿奴,這一句是我自己的,徐家收養我,我該站在他們那一邊;對不起,阿奴,這句對不起卻是為死去的父兄,我知道在他們臨走前想說,但他們已經說不出口了。」
徐烈風聞言,撇頭看向另一頭,嘴角拚命往上拉,但始終拉不起來,最後她放棄了,轉回來時眼眶已紅,她啞聲道:「我沒關係的……」她懊惱地抹去掉落的眼淚。「我都不怪的。如果兩年前五哥親口跟我說,我也是不信的,只會覺得他在騙我,現在我卻是會信……誰都沒有錯,我知道父兄他們心裡也苦悶,我只是遺憾沒有讓他們在世時更喜歡我,讓他們沒有太多牽掛的走。」
徐四靜靜地看她一會兒,目光又拉回男仙沐浴天上池。「是啊,有時,能少些遺憾就少些吧。」
徐烈風聽她言語有些異樣。「四姐?」
徐四難得一笑。「現下我要去搶他的衣物,少份遺憾也好。」
徐烈風啊了一聲,就見徐四走了出去。他的衣物?誰?五哥!徐烈風瞪大眼,此對,她見樹叢後一名村落少女直往溪邊奔去。
那女人意欲為何?想搶誰的啊?
五哥在村落裡雖是有婦之夫,名草有主,但他倆間什麼也沒有,沒有夫妻之實沒有婚緣書,就只是冒充個名兒……家裡有四人,誰知有沒有大嘴巴?
萬一有人搶五哥的褲子……四姐也想搶五哥……怎麼……怎麼可以?她不讓……怎能讓?連她都沒跟五哥主動求過婚,怎能讓人捷足先登?一直只有五哥在暗示明示她有兩人長程的未來,她卻膽小不敢有動靜,她怎能讓五哥面對其他姑娘的求親,讓他有片刻對她一廂情願的錯覺?
思及此,她拔腿狂奔,跑得比誰都快,當她越過徐四時,徐四瞠目幾乎以為杏花村裡出現了飛躍中的神奇白羚羊。徐烈風一時忘了她的髮色,忘了她心裡的芥蒂、她的戰戰兢兢,如風一般奔到大石旁,她雙手一壓,翻身跳上大石,就著男人的衣物一股腦兒的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