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掌,極為溫柔地將她落在前額的發,往耳後一撩,僅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就教入睡不深的慕容姬驚醒過來。
「你醒了!」小小臉蛋綻放出愉快笑容,掌心往他額上一貼。「很好,不再冷得像冰塊,溫度終於正常了些。」
司徒深邃的目光盯著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讓慕容姬鼻尖竄過一陣酸澀,差點沒哭了出來,一個晚上精神緊繃,終於等到他醒來,她很難情緒不激動。
「我去請大夫來瞧瞧。」慕容姬趕忙想離開,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要落下淚來。
「不用了。」司徒拉住她的手,輕輕說了一聲。「我自己就是藥神了,該服的藥都在暗袋裡,不需要請大夫。」
慕容姬回眸,看著他那張俊臉中透著蒼白,仍未恢復血色,一副大病未癒的模樣。「雖然你是藥神,但是你現在自身難保,避免……」橫豎一句,她就是不放心。
「慕容——」他拉住她小手不放,逼得她不得不回眸。
「你別那麼固執,就讓我去找大夫吧!」慕容姬漂亮眸裡湧上水霧,那種不安的啃噬,她受夠了。
「我等會兒再服下解毒散,運功行氣之後,三個時辰就能減輕疼痛,你放心,我沒事。」司徒陳述著可能的狀況,要讓她能放下心來。
「要我放心實在很難。」慕容姬搖頭。
「但是你卻做得到離開我?」司徒忍著腹中翻攪的疼,大掌撫上她略顯憔悴的臉,眼神熱燙溫柔,言語帶著落寞。
慕容姬一頓,他開口的疑問,直接扎入她心裡最脆弱的那一塊。
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不讓眼淚落下,不在他面前示弱。
司徒伸手,想拭去她臉上的淚,慕容姬卻只是退了一步,拒絕他關心。
「至少,我現在留下了,不是嗎?」慕容姬迴避他的問題,纖細的肩膀顫抖著。
「留下的原因是為什麼?」司徒迎著她,看著淚水在她眸中滾動,他心疼卻無能為力。
「你中毒了。」慕容姬答得簡單乾脆。
「所以,等我痊癒後,你就會離開了?」司徒不讓她閃躲他的問題。
「你現在是趕我?還是留我?」慕容姬小手握緊,肩膀顫得更加厲害了,一雙瑩瑩美目泛著淚珠。
若是他留她,那她鐵定是拒絕;但若是他趕她……
「慕容,我的大方僅一次,我不能讓你留下之後,又讓你轉身離開。」
「所以,你是趕我了?」慕容姬心裡有著濃烈不安。
司徒凝視著她,長長歎了一口氣。
「如果你只是歉疚,那不必留下來。」他自認是個隨性的人,但是對於她,卻沒有那樣的自信。
「我不管,現在你這般狀況,我怎麼能離開?」慕容姬不理他話中的隱含,驕縱地下了決定。
「現在留下來,那以後呢?等我的傷好了呢?」
慕容姬好生為難,一股酸意直湧上鼻尖,竄上心口,像是要勃住她的喘息。
「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司徒堅持著他的說法。「撒手這一次,我已經盡了全力,我無法確保在傷勢好了之後,會不會用盡一切方法將你留下。」
「司徒!」慕容姬除了呼喊他名字,竟無言以對了。
「放手讓你走,是在心口上劃下傷痕,你真要我劃下一刀又一刀,直到血盡人亡?」司徒不怕讓她知道自己難受。
慕容姬垂首,緊緊咬住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彷徨無依的握拳立著,說不出要留下的理由,卻又不願轉身離開。
「慕容,你不讓我愛你,那你就得離開。」司徒接下她的辜負,情愛這種事,他知道勉強不來。
拿命護她,是他能做出的全部,放手讓她走,更是剖開自己的心,砍斷自己的手,她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他也不願強求。
話說到底,他就是要她做出決定。慕容姬迎視著,知道這是他最後底限,只是,她卻無法在此時做出決定。
曾幾何時,繾綣的情潮竟纏住了她喉間,勒住她的氣息。
不管。
她不能走。
「我現在不會走,除非你有本事離開那張木床,把我踢出去。」她聳聳肩,將捨不得離開的情緒,隱藏在僵硬的句子之後,不願讓他窺見。
「你……唉!」司徒的語氣裡滿是無奈。
「我去讓小二倒些熱茶過來。」慕容姬抹去臉上的淚,存心置之不理,不想再聽到他說出不中聽的話,背身就要離去。
看著她落寞傷心的背影,司徒長長吐出一口氣。
雖然她嘴裡說得決絕,但,放眼天下卻沒有她可以依靠的人。
一思及此,他心口一緊,心裡更為堅決。
說什麼,他也不能讓她一個人闖蕩江湖,就算她不愛他,他也打定主意要陪著她走過紅塵。
慕容啊慕容!這輩子,我絕不會再放手。
冬日的風狂,吹起慕容姬一身銀袍,她冷著面容,迎向狂風,美麗的臉上沒有表情,一雙燦亮的眸底,閃著某種不明情緒。
想起稍早前,他催促她離開,他說一次一次的鬆手,像在他胸口上刨血挖洞。
她怎麼捨得啊!
他喜歡她,她知道,他愛她、在乎她,她也心知肚明。
她咬緊唇,竭力不讓難過溢出眼底,怕一個失控,情緒就會潰堤,怕自己會嚎啕大哭起來。
遠離情愛,真能得到平靜嗎?
慕容姬終於正視自己的心,認真問了自己這句話。
如果真是如此,為何她連要邁開一步都如此困難?
她的心,彷彿被他傷心的眼神縛住,隨著他起伏而不安。
她太沉溺於自己的情緒,沒有察覺司徒已經來到身後,仍舊是那般溫柔,再次替她披上外衣。
她回過眸,雙眉未展,倒是蹙了起來。「外頭風大,你怎麼起身了?」她取下自己肩上的衣服,反倒披上他肩膀。
「好點了嗎?」她細細察看他的起色,果真比一個時辰前好多了。
「嗯。」司徒點了點頭。
既然她不願獨享他的溫暖,他打手一攬,將她密實地包進他胸膛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陪著她一起凝望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