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窖填填補補,她就在店面看看書報、雜誌,偶爾也幫忙招呼進門的客人,幾個店員都很喜歡她。
據他們說,她與谷天霽是老闆的朋友中,少數不端架子的人。
茗微倒是不很在意他們的話,反正她來亞斯文,只是想跟谷天霽多多相處一些時間,誠實說來,她不是阿普的朋友,她是阿普的朋友的朋友。
然後阿普的那位朋友,直到第四天近晚,終於有時間了。
他要娜娜準備好兩人份的食物,跟阿普借了帆船,帶著茗微游尼羅河。
到埃及這麼久,她終於有機會在尼羅河上面了。
也許是爭相看落日景致,水上飄著不少船隻,有大有小,有的看起來似乎在趕時間,也有的很悠閒。
谷天霽將帆船駛出沒多久,就停泊在某地方了。
茗微也喜歡這樣,他們可以好好聊天,然後靜靜的欣賞紅色落日怎麼渲染這個小鎮。
「這幾天我都在做事情,悶不悶?」
「一點點。」不能跟他說話雖然有點討厭,但老實說,她卻又有點著迷他專注在某件事情上的樣子,「還好阿普的老婆們都很喜歡講話,我跟她們滿常說話的。」
「不會就是吵架的那兩個吧?」
茗微沒說話,但那臉上的笑容就是——他猜對了。
永遠不能小看女人哪。
阿普當初喜歡她們的原因好像也是溫柔之類的吧,沒想到兩個溫柔撞在一起突然變成大火花,阿普傻眼不說,連帶鄰居們都知道。
「那兩個醋罈子讓我多花了四天時間,也讓阿普損失了一小筆。」
「沒辦法啊,阿普雖然盡量公平,但那終究也只是形式上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會偏向誰一點吧,那是她們太傻了,感情怎麼可能公平,是我的話,也沒有辦法忍受跟別人分享愛情。」說到這裡,茗微似是頗有感慨,「不過這也讓我知道了,原來愛情不管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有需要屈服的部分存在。」
谷天霽盯著她看,視線定在她略帶倦意的小臉上。
她這幾天的精神看起來很不好,他原本以為是天氣太熱,但後來看看,似乎不是天氣的關係。
雖然她以前就很會發呆,但從來沒有發呆到把眉頭皺成這樣緊的,那不是單純的發呆,而是根本就被什麼事情給困住了。
「茗微。」他握起她的手,「你在煩惱什麼?」
「沒有啊。」
「怎麼,是連我也不能說的事情嗎?」不管她在想什麼,他都希望她告訴他,他們可以一起想辦法,看她這樣,他覺得很心疼。
她看著他,小嘴微張,似是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你這樣我會很傷心。」他故作輕鬆的說:「有事情寧願自己煩惱,好像我很不能信任一樣。」
「不是你的問題啦。」那是我自己的問題呀。
她老是想著回台北的事情,心情真的很不好。
如果當初谷天霽只把她從機場接到飯店,然後兩人再也沒交集,她會快快樂樂的回台北。
如果他陪她在街上晃了幾日,讓她產生一點依賴後跑回去工作,她也有辦法輕輕鬆鬆的回台北。
如果他沒跑去西亞飯店,就任她跟劉於甄一起,雖然又氣又惱,她還是會乾脆灑脫的回台北。
但現在……
現在是前面的三個都不成立,而且還要加上他們多了幾日相處,就像戲劇壓軸似的,在最後的這個階段,讓她見到他最吸引人的一面,好感度直接飆升狂爬,然後她要在這種情形下回台北?
她怎麼回去?
她現在整顆心都在他身上,她怕自己萬一到新加坡轉機的時候一時衝動,又跑回開羅了那怎麼辦?
大人不該任性啊。
她會好好告訴他,但不是這個時候。
好不容易有時間獨處,他們在河流之上,不會有人打擾到他們,現在應該是留下一些風花雪月記憶最好的時候吧。
想得再多,考慮得再縝密,都不見得成真,還是把握現在。
現在比較真實。
茗微反手握住谷天霽的粗糙大掌,抬起頭,微笑輕揚,「你現在還記不記得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
「記得。」
「講給我聽好不好?」
「好。」他答應得很乾脆,「綁著兩條辮子,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穿著連身洋裝,皮膚很白,像洋娃娃那樣。」
「你當時看到有沒有覺得我很可愛?!」
他笑了出來,「哪有人這樣問的?」
「有沒有嘛?」
他不答,反而問她,「那你第一次看到我呢?」
「很高啊。」
「然後呢?」
「沒了。」
「就這樣?」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不敢置信,「我連你穿白色洋裝都記得,你對我的印象居然只有很高?」
大受打擊啊。
「那有什麼辦法,你那時比我高那麼多,我當然不可能看清楚你的臉啊。」茗微的語氣十分無辜,「你怎麼能要求一個小孩子記得那麼多事情。」
那日,河光之上,兩人就著晚風說笑。
風打在帆面上的聲音,伴隨著他們到落日黃昏。
第九章
谷天霽與茗微在阿普的大房子待了幾天,阿普生意忙,老婆多,沒什麼時間招呼他們。
「當自己家,別客氣。」阿普說。
為了避開烈日,他們幾乎都只在近晚時分出門。
去了大象島,也在市集小繞了一圈,那些民俗藝品真的很可愛,她得努力才能壓抑住把它們全部買下來的衝動,還參觀了某個疑似在電影「神鬼傳奇第二集」中出現過的古跡,時間若充裕,谷天霽駕駛的帆船也行到比較遠的地方。
自從之前他問她要去哪,她考慮半晌還是要他決定之後,他已經不問她有沒有想看的東西了。
總是他作主,茗微也沒有太多的意見。
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他會避開她可能會中暑的時間,也會避開她可能會過敏的地點,總是注意到她的狀況,所以,她幾乎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用那種幾近小女生的情懷,小心翼翼的收集著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