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室的落地窗很寬大,透過窗能將樓下整個花園的景色收入眼底。
花園裡甚至還有個規模不小的人工湖,此時盛夏時節,湖裡長滿了荷葉,宛若綠色的靜態波浪一般,非常地漂亮。
曉寒由衷地稱讚說:「很漂亮。」
女主人對她的回答似乎很滿意,笑得越加親切,轉回頭,慢悠悠地吟出一句:習惟有綠荷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你有沒有聽過這兩句詩?」不等曉寒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這詩是阿笙告訴我的。阿笙說屋前要有一個小湖,湖裡長滿荷葉和荷花……我一直都記者他說的。啊,對了,我老公那個人呢,脾氣真的很好,好讓人在他的院子裡挖湖,他也不生氣,任我折騰,可是我從來沒告訴他,挖湖是為了方便我想念阿笙的。」
她用一種癡迷的表情看著滿湖的荷葉,旁若無人地絮絮說著。
曉寒耐著性子聽了許多,直到鼓足勇氣打斷她。「龍太太,我——」
黎思憲猛地轉頭瞪大眼看她。「你叫我什麼?」
曉寒嚇了一跳,想起先前那位婦人的叮囑,忙道歉說:「對不起,黎小姐。」
黎思憲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忽而又恢復笑容。「其實我不想為難你的,可是龍黎思憲這個名字太諷刺了,作為一名獨立的女性,我不能忍受被冠上夫姓。」
她一本正經地解釋自己的邏輯。
曉寒吸了口氣,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得勉強點點頭。
黎思憲拿起一碟小點心遞到她面前。「要不要嘗一塊?我知道你的名字,杜曉寒,破曉的曉,寒冷的寒,對嗎?你介不介意我跟我老公一樣叫你曉寒?」
聞言,曉寒陡然陷入錯愕中,申請尷尬,臉色泛起一絲慘白。
她的丈夫,也就是她的情人,這是一直以來最讓她感到羞恥難堪的關係,可是偏偏她又無力改變。
黎思憲將她的神情變化一點不漏地看在眼裡,仍然若無其事地微笑。「曉寒,你剛才說我的花園很漂亮,是嗎?你喜不喜歡?」
曉寒垂下眼點點頭,用幾近顫抖地聲音低低地答:「喜歡。」
「你喜歡的話,也許有一天,我會把它當禮物送給你。」黎思憲看著她,目色溫柔。「我和我老公一樣,對中意的人都是很慷慨的。他對我說過,曉寒你是一個好女孩,我覺得也是呢,我今天第一次看見你就很喜歡,你是那種很容易讓人一見傾心的女孩——」她說話的時候眉眼彎彎,看上去十分真誠,可似乎忽然間卻神情大變,近乎神經質地耙了下自己的頭髮。「我的奶茶呢?小敏——」她皺眉對著門口喊:「你的手斷了嗎?」
倒霉的小女傭急急忙忙把奶茶端了進來。
聞到熟悉的茶香。前一刻還焦躁無比的女主人恢復優雅。「這是伯爵奶茶。」
她微笑著說:「我在倫敦留學的時候最喜歡它的味道,因為這是阿笙最拿手的。」
曉寒卻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更讓她吃驚的是,女主人似乎又陷入對往事的緬懷中,開始旁若無人地絮叨:
「阿笙跟我不一樣,他家裡沒有很多錢,買不了奢侈的珠寶首飾,他只會煮奶茶哄我,但這壺伯爵奶茶的香味,是世界上所有的珠寶堆在一起都比不過的……曉寒,你說是不是?」她說這轉頭看了曉寒一眼。「我說了這麼多,你一定在奇怪阿笙是誰,對不對?呵,依我老公的個性呢,他才不會把家醜告訴你,那我告訴你吧,阿笙是我的情人,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一個男人。」
當她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發亮的眼眸裡充滿了深情。
曉寒聽得幾乎想歎息。
一直伺候在旁邊的管家太太皺著眉插話說:「太太,何必在杜小姐的面前說這些?如果被先生知道——」
黎思憲的臉色陡變。「我和阿笙的事他在娶我之前就知道,他和我爸是一丘之貉,都是自私的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圖,他們根本不在乎娶進門的詩人是鬼。」
「太太——」管家太太感到很無奈。
又來了!說變臉就變臉,這位女主人是在太難伺候。
「可是我也的確像一個女鬼呢!」黎思憲忽而又露出嘲諷的笑意。「我可憐的老公,這個家被我鬧得他都不想待。曉寒,你不知道吧?從我們結婚以來,我老公和我還沒有在同一張床上躺過呢。」
「太太,夠了!」管家太太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趕忙阻止。
而曉寒則尷尬地僵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她並不想聽這些事情——
「你出去!」黎思憲卻發了脾氣,惱怒地看向管家太太。「曉寒是我請來的客人,我跟客人說什麼是我的權利,你們有什麼資格干涉?你還有小敏,都出去!」
親眼看著她們走出房間,她的怒氣才平息。
「黎小姐——」曉寒開始害怕和這位善變的女主人單獨待在一起。
孰料她的目光轉向她時卻又露出笑容。「我老公這個人其實很風流的,曉寒,在你之前呢,他的身邊來來去去不少女人,可是每一個的時間都很短,只有你是例外。他親口告訴我,他對你是認真的。」
她用完美的笑容說出這番話來,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因為不知道笑容的背後會掩藏著什麼。
曉寒只覺得臉上像被掌摑過一樣火辣辣的疼,讓她難堪至極,而淚水也在一瞬間湧滿了眼眶,牙齒緊咬住下唇,極力隱忍著不讓它們落下來。
黎思憲還在顧自說:「他現在有了你,那些居心叵測的女人就都沒有機會了。
他和你在一起,我也放心很多呢,省得那些女人,嘖——」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你就不同了,我知道你乖巧又清白,我很放心的。」
「黎小姐——」曉寒衝動地站起身,想告辭從這房間裡逃開。
偏偏她還不肯放過她,黎思憲似乎對她的痛苦視若無睹,拉住了她的手。「怎麼,你要走了嗎?」她皺起眉。「我老公總是不願聽我說話,現在連你也不願意,你為什麼要追隨他的腳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