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的酒——」小敏速酒杯給她。
黎思憲皺皺眉。「倒多一點。」
「太太……」小敏不敢不從,可還是忍不住勸她。「喝太多,明早起來精神不好,會被人懷疑的。」
黎思憲卻不理她,一邊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殘妝,一邊自言自語地說:「明天要再多撲點粉……笑了一天,臉都僵硬了……」
「叩叩——」有敲門聲輕輕響起。
小敏去開門。「先生——」
龍晉雲進來看看她,又看了看妻子。「思憲。」他忍不住皺眉,走過去拿下妻子手裡的酒杯。「少喝點。」他的語氣溫軟。
「今天高興嘛!」黎思憲勾起唇,展現一個燦爛的笑容。
倒把旁邊的小敏嚇一跳。
難得先生回家來睡覺,又有香港的客人在,難道今天晚上又要發酒瘋?
她的男主人放下酒杯,倚在梳妝台旁,卻對妻子的笑容無動於衷。「你不怕她們進來看到你的醉態?」
「才不會!」黎思憲笑得越加得意,眼珠轉了轉,狡黠又誘人。「關上門,是我們兩夫妻的時間,姑媽他們很識趣的。」
只可惜,她不是在勾引他,他也不會對她的勾引起反應。
「你不高興時喝酒,高興了也喝酒——」龍晉雲看著她,語重心長。「思憲,你再喝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嘩,你好煩」黎思憲瞠怪地拿起酒杯,然後笑看他一眼。「不管怎麼說,老公,今天謝謝你。」
謝謝他配合她扮出恩愛模樣,謝謝他成全她的虛榮心,謝謝他的風度。
龍晉雲不說話了,轉身想離開臥房。
他的妻子突然扯住他。「老公,我的眼力很好哦,我看得出來。」
他連頭也不回。「看得出來什麼?」
「我很開心,可是你今天卻很不開心。」黎思憲故意加重最後幾個字的讀者,然後突然扯起唇角,有點神經質的笑出聲來。「嘖,真稀奇,我完美的老公也會有心事重重、無法解決的難題。哦,我知道了!」她伸手指。「是那個小女孩?」
「她的丈夫卻不回應,只說:「思憲,已經很晚了,我要回睡覺。」
黎思憲笑得得意。「被我猜中了,對不對?」
龍晉雲仍然一副無可奉告的模樣,背對著她向房門的方向走。
小敏已經搶先打開了門,但她的女主人在丈夫走出去前又拋出一句:「老公,你和她之間出問題了?你現在心裡有些煩躁,我看得出來。」
龍晉雲停下了腳步,轉回身,微微皺眉看著她。「思憲,你今天又想跟我說什麼?」
黎思憲晃晃手中的酒杯。「我關心你們。」
「謝謝,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她的丈夫始終表現得很冷淡,說完,他又想離開。
她說話的聲音再度拉回他。「我最喜歡這個蛋糕,是曉寒送我的生日禮物。」
裝蛋糕的紙盒子已經打開,她用刀俐落地切下一小塊,用水晶叉子叉起,然後笑容滿面地舉給他。「老公,要不要嘗嘗看?是你小情人的手藝喔。對了,有沒有意外我會收到這份禮物?其實呢,我坦白告訴你,是我寫了卡片告訴曉寒今天是我的生日,而且向她討了禮物。」
「思憲——」龍晉雲冷冷地看著妻子。
他已經對她不按常理、神經質的舉動厭煩了。
「親愛的老公,你不要總認為我在冷嘲熱諷,我也有真誠想幫助人的時候。」
「你想幫助我什麼?」他乾脆走回去,和她面對面,只是推開了她遞過來的蛋糕。
黎思憲的神情輕鬆,聳聳肩。「你煩惱什麼,我就幫助你什麼。」
龍晉雲像聽到了笑話。「你不是萬能的上帝。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
「上帝不會懂小女孩的心思。」黎思憲笑了笑,然後仰首灌了一大口酒。「老公,你不要總以為財勢能讓你得到一切。」她又舉起叉子。「喏,她平常有沒有烤給你吃過?」
他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
他的淡漠惹來妻子的訕笑。「好,那我們開門見山——我親愛的老公,你是不是開始擔心你的小情人會叛逃?」
龍晉雲的心因她的話震了一下,可掩藏得很好,只是微微皺起眉。
他問:「你說什麼?」
「叛逃的意思就是,她愛上同齡的小男生了,她開始抗拒和你的關係。」
他的眉因此皺得更深,陷入了沉默中。
黎思憲立刻笑得一臉得意。「哈,小敏你看,被我說中了!」她肆無忌憚地當著傭人嘲弄她的丈夫。
「哈哈,這真是好笑!」她的精神亢奮,又因為酒精,笑得兩頰酡紅。「我早相你說過的,你花錢買下她的身體,卻買不來她的靈魂。你同她約會,只不過是一次次帶給她屈辱。只要有尊嚴的人,都無法忍受這樣不平等的關係——」
小敏關了門,退回到她的身邊,小聲打斷她:「太太夜深了,你別笑得太大聲,會被香港來的客人聽見的。」
黎思憲剛想喝斥她,抬眼接收到丈夫投來的深邃目光,不由得閉上了嘴,不過立刻又止不住冷哼。「幹什麼這樣看我?不承認我說的?」
龍晉雲用一種沒有溫度的目光看著她。「思憲,你一直想看我的笑話。」他對妻子說。
他一向有紳士風度,對於她的無理取鬧、神經質、喜怒無常已經包容了很久。
可是她一直一直仍不滿意。
她失去雙腿,人生已經殘缺,不能容忍別人過得這般完美優越。
她總希望他也能跌下來,生意上,感情上,隨便什麼地方。只要跌個跟頭,便能讓她得到快慰。
黎思憲張狂地笑。「是又怎麼樣?我討厭你們的自以為是,像你和我爸這樣的人,都應該受到教訓!」
她的丈夫冷冷地說:「既然你討厭我,我們離婚。」
她的氣焰竟一下子被澆滅,整個人像被雷擊一樣怔住,臉色發青。
「你想拆穿我?拆穿我現在可憐的處境?沒雙腿,沒情人,像個討人厭的寄生蟲一樣賴在台灣?」黎思憲茫然地左右看,鬆手丟了叉子,又丟了酒杯,任奶油和紅酒弄髒昂貴的地毯,而她煩躁地只顧抓自己的頭髮。「你想讓我被香港那邊的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