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又來了?」楚畇雅搔搔頭。「真搞不懂,院長到底在擔心什麼?」
「擔心薇安被欺負?」韋婷妤瑟縮下脖子,「拜託!她已經夠強了,誰敢欺負她,又不是找死。」
在場的孩子們聽了笑成一團,然後又著手佈置歡樂的生日派對。
韋薇安走上二樓,才到院長室門口,門就已經驚慌的從裡面打開。
「薇安,你跑去哪裡了?」身為院長的韋優急急忙忙的拉她進辦公室,「你出去怎麼沒說一聲?我……」
「媽!」她沒好氣的歎道,「我只是出去買個東西而已……」
韋優忽然一驚,趕緊向外探視有沒有他人在場,然後慌張的關上門。
「跟你說過多少次,不可以突然喊我媽!」她擰眉糾正。這孩子老說不聽。
她親生的孩子不能存在!為了隱瞞薇安還活著的事實,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成立這育幼院,讓薇安偽裝成被收養的孤兒。
這輩子,她都活在心驚膽戰中,她絕對不讓薇安步上她的後塵!
「為什麼?我問過好多次,為什麼不能讓大家知道你是我媽?我非得跟別人一樣把自己當棄嬰?」韋薇安一臉嚴肅的坐進椅子裡,「從今天起我算成年了,該給我個答案了吧?」
從小,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扔在路邊的電話亭,院長經過時撿了回家,是這間天使育幼院第一個收容的棄嬰;直到她十歲時,有一天院長跟她說,她是她的親生女兒。
她有一百萬個為什麼,但院長只叮囑她,這件事只有她們母女倆知道,絕對不能對外人說!一旦洩漏秘密,將會招致不可知的恐怖危險。
幼時的她畏懼於危險這兩個字,但她現在已經不是孩子,她要知道真相。
「我本來就打算今天跟你說。」韋優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十八年過得真快。
剛成立天使育幼院彷彿是昨日的事,如今,她的薇安已經亭亭玉立!有著比她出色的外貌與冷靜的頭腦,聰穎而機警,性格強勢,跟當年的她截然不同。
她坐到女兒身邊,告訴她二十幾年前發生的事。
從一個留學生到日本的離奇境遇開始講起,講到她偷渡回台,卻恐懼得連家都不敢回,於是把身上的日幣跟珠寶換成現金,在南台灣偏僻的小鎮成立一間育幼院,四處領養跟女兒同齡的女孩。
這一切都是未雨綢繆,萬一,鬼塚盟的人真的到台灣來要人,他們也無法找到誰是薇安!要藏一片葉子,就把它藏在一座森林裡,她從十八年前就開始盤算。
韋優的語調平穩,而坐在她面前的韋薇安雙眼卻越睜越大。
「鬼塚盟?那是什麼?」她下意識的緊握起拳頭,這身世之謎遠遠超出她的想像。
「它是日本最大的幫派,是個連日本政府都不敢招惹的組織……你的父親,是其中勢力最大的煞鬼堂堂主,所以才想將你嫁給鬼塚英雄。」韋優長吁一聲。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段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竟豁然開朗。
「鬼塚英雄?我的未婚夫?」韋薇安深吸一口氣。她從未聽過這麼荒唐的事!她竟有未婚夫了!
「嗯!」韋優點了點頭,「你出生後,你生父非常高興,滿月餐宴時,鬼塚盟盟主在酒酣耳熱之際,當場說出了想讓你跟鬼塚英雄結婚的要求。」
還記得,那時的她懷抱著熟睡中的嬰孩,就跪坐在宴席後方,當她聽見這荒唐的話語時,簡直不可思議。但是現場卻沒有人反對,反而引起一陣熱烈的討論,所有人都認為,這將會加深煞鬼堂對鬼塚盟的忠心。
她倉皇的看向宴席間才十二歲的鬼塚英雄,那個單單只是望著,就令她打從心底恐懼的男孩……
「那個鬼塚英雄幾歲了?為什麼那些人會把主意打到一個小嬰兒身上?」韋薇安跳了起來,莫名感到不安。
「那年他十二歲。」韋優沉下眼色。「我跟你生父就差了二十一歲,所以對他們而言,這沒什麼。」
「那、那個男孩子沒有拒絕嗎?我才滿月耶!」
「不……他回以微笑。對於盟主說的話,只能接受,而且他也不會拒絕。」韋優的聲音微微顫抖,「與其費盡心思找一個適合他的女人,不如培養一個!只要從小教育你,讓你徹底變成黑道的女人,這對鬼塚英雄來說,或許是最適合的。」
「紫之上嗎?」韋薇安喉頭一緊,想起源氏物語裡的紫之上。
光源氏從幼時就以心目中理想妻子模式教育她,直到她長大成人,便娶為妻子,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那個……鬼塚英雄是個怎麼樣的人?」一向敏銳的韋薇安,沒有錯過母親口吻中異樣,「你剛剛說,找到適合他的女人,得費盡心思……」
韋優怔然,看著寶貝女兒,眼底浮現恐懼。
第一次見鬼塚英雄,是她剛生產完且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時,他禮貌性的前來探視她。她從沒看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竟有一雙不帶感情的深黑雙眸。
「恭喜你生了一個美麗的女兒,很高興母子均安。」他這麼說著,口吻卻冰冷得像是她們母女的生死與他何干。
那時的鬼塚英雄已經赫赫有名,因為當時才十歲時,就親手毀掉兩個有意背叛堂口的人。
聽說那時血染紅了河水,而他面無表情的站在岸邊,然後用著童音告訴旁人,這是殺雞儆猴,以後誰敢有背叛的念頭,下場保證比他們還慘。
這樣可怕的男孩,卻彎身看著她襁褓中的薇安。人家總說嬰孩是敏銳的,她好擔心原本哭鬧中的孩子,會感受到鬼塚英雄的肅殺之氣而嚎啕大哭——結果,哭泣中的薇安卻因他的碰觸,霎時靜了下來。
小小的薇安用楓葉般的小手握住了鬼塚英雄的手指。
須臾間,她瞧見了他的笑顏。
然後下一秒,他回眸瞪著她,像是警告她不准洩漏他剛才異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