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東彥不悅地蹙緊眉,用力扯掉他的手,「你不懂。」
鄒焯文明白,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他!「你不要再耿耿於懷自己的過去,勇敢地放手去愛吧。」
「我只想保留一點尊嚴,讓我還能在她面前抬起頭來。」俞東彥苦笑,這就是他的心願。
他何需如此卑微?「為了自尊和顏面而捨棄幸福,值得嗎?」
「連我自己都不能面對、接受的過去,要我怎麼對她啟齒?」俞東彥知道自己如何也擺脫不了這個枷鎖。「我這種骯髒的男人,不配擁有美好的她,她應該有更好的男人愛她,我只要她得到幸福便心滿意足。」
鄒焯文認為他在鑽牛角尖,「她的幸福不是由你來決定,而是由你去給予,你應該親自讓她幸福。」
沒錯,如果可以的話,俞東彥也想親自給她幸福,然而——
「我不能給她幸福,我失去當男人的資格。」他用大掌抹了一把臉,初次對外人說出這個不為人知的恥辱。「我不能生育。」
「怎麼可能?」鄒焯文極為震驚,心神整個被僵住,他……
俞東彥瞥一眼瞠目結舌的好友,替他解惑,「我動過絕育手術。」
回過神來的鄒焯文也自覺太失禮,反應有點過度,趕忙鎮定地分析難題的解決方式。
「現在醫學高明,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何況世事無絕對,就算動過手術,也有意外懷孕的可能。」
「沒錯,不過機率並不高。」俞東彥去醫院檢查過很多次,詳細瞭解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現在不是悲觀的時候,鄒焯文不放棄鼓勵好友,「又沒人規定結婚一定要生小孩,這麼喜歡小孩的話,可以去收養,要多少個都可以。」
「謝謝你建議,我會考慮。」俞東彥認為婚姻的話題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小靈的事情就這麼決定,我會照計劃辦。」
「喂,我可還沒答應你……」鄒焯文對著他的背影徒勞無功地大叫。
真是的,這個冥頑不靈的男人!不育有什麼大不了?曾經齷齪又如何?誰沒有過去、誰不曾墮落?他嘗過的腐敗黑暗已經過去,為什麼要害怕迎接光明?
半年後
位於東部臨海的某個鄉鎮,寧靜的午後海風徐徐,一家獨棟的花園洋房,有個美人兒坐在露天搖椅上,一邊享受溫煦的陽光,一邊細心閱讀風景。
這是水靈叔叔嬸嬸的家,不過嚴格來說,物業是登記在水靈名下。
雖然她當年購買這棟洋房時,原就是要送給叔叔嬸嬸以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不過俞東彥卻堅持不能把業權給他們,因此業權持有人仍然是水靈本人。
她當時並不明白俞東彥的用心,後來方雅告訴她,那是因為老師要避免他們把物業轉讓出售,不然她偶爾想回來走走,就會無家可歸了。
方雅還告訴她,叔叔嬸嬸不時會跑去向俞東彥拿錢,老師不想她操心,所以一直隱瞞著她。
俞東彥在私底下為她擋掉多少麻煩事,把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她全不知情,包括這次突然不辭而別,相信他一定也替她承擔了不少責任。
當初她走得那麼急,連記者會也沒召開,只拍攝了一個告別片段,再配上合成聲帶簡略地交代,就跑到東部躲起來,勢必造成相當大的轟動。
那時記者們夜以繼日守在門外,不停要求採訪報導,全靠方雅擋下,她才能安心休息,平安躲在宅內一個月沒露面。
還有,如果不是方雅耳提面命叔叔嬸嬸他們,絕對不能洩露她失聲一事,可能事情早已曝光,帶給演藝界更大的震撼。
「小靈失聲這個秘密要是傳出去,等於是欺騙大眾的罪行,她以後也不用回去演藝圈了,所以無論如何你們都得替她保守秘密,為了大家更美好的將來,一定要齊心合力幫助她康復。」她還記得方雅當時是這樣交代的。
想不到方雅說的話這麼有說服力,叔叔嬸嬸對她的態度好得沒話說,簡直視如上賓招待,而且相當關心她的病情。
她不負眾望,在兩個月後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不過仍然唱不了歌。
那時方雅叮囑她不用操之過急,只管放鬆身心,好好調養身體,還為她找來一些短期課程修讀,她也很快習慣了這種悠閒的校園生活。
她沒有一天忘記過俞東彥,她的心還是會痛,她真的很想他,很想聽聽他的聲音、碰碰他的大掌、躲進他懷裡撒嬌,現在的她才明白,原來思念是這麼苦澀、這麼心酸。
他好嗎?可會記掛她?還是正忙於籌備婚禮?
水靈仰望長空,她終於想通了,她喜歡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所以只要他能幸福,她都無所謂。
即使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不能再擁有他的關愛,她仍會努力,努力找回自己的歌聲,發自靈魂深處的動人聲音,然後返回有他的世界裡,在旁默默看著他,她便心滿意足了。
突然一抹高大身影出現,久違的男人一派瀟灑帥氣,穩步走向她。
「好久不見。」鄒焯文朝她點頭微笑,然後仔細打量她。
她剪掉那頭飄逸的長髮,及肩長度的直髮清爽可人,身形明顯消瘦,但氣色尚算不錯,看來過得挺好,相對俞某人,她的情況好上一百倍。
「是……好久不見。」水靈回過神來,感到納悶又不安。「鄒老闆怎會親自來找我?」
鄒焯文逕自坐在搖椅的另一邊,伸長腿,右腳搭著左腳足踝,雙手枕在後頸,遙望藍天白雲。
「有時間的話,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不過並不是什麼動聽的童話故事。」
嗯?他來說故事?水靈雙眼透著疑惑,靜待他開口。
「有一名小男孩,本來出生在富裕家庭,備受家人寵愛,小男孩聰明伶俐又很有音樂天分,鋼琴、小提琴無一不精通,更醉心於創作音樂,他自小已立定志向,將來要成為一位出色的音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