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治平笑了。「當然可以,只是很不像你。你以前像刺蝟,不是跟媽吵就是跟我吵,來農場這兩天都沒聽你酸我,還真不習慣。媽也是,還以為我講說要當園丁,她一定罵得我狗血淋頭,結果她只是皺著眉頭勸我多考慮。」
「大概是這裡風景好,讓大家都平心靜氣了。」
「說不定不是風景好,是它的主人好。澤惟有一種氣質,在他身邊感覺會很平靜,不知不覺會相信他,看過他在這裡的成就,又變成佩服他。雖然一開始看他穿那樣,有點土氣,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拜託,他在農場工作,難道要像你一樣穿西裝打領帶?他要是真的穿了,搞不好你嫉妒他穿西裝比你帥,他講什麼你都聽不進去。」聽哥哥批評丈夫,她馬上出言捍衛。
毛治平哈哈笑。「才說你沒酸我,馬上為了你老公吐槽我,好啦好啦,我知道他比我帥一萬倍,比我心地善良一萬倍,才能收服你這只刺蝟。」他歎口氣。「我以前還認為他有點呆,現在看來,你真的是嫁了個好老公,婚姻幸福,我很羨慕你們……」
這是最近第二個羨慕她的人,第一次聽見時,她茫然,不懂自己因何被羨慕,如今她明白了,不只因為她的丈夫事業成功,他寬厚與包容的胸襟,讓曾經瞧不起他的人也對他心服口服,更是難能可貴,她為他驕傲。
但,對她而言最珍貴的,是他十年不改的心意。倘若在他們逐漸冷淡時,他學她消極以對,或許他們會走到更糟的局面,是他不放棄,積極拉近彼此距離,教她領悟原來愛情能否長存,端看個人態度。愛情需要學習,需要練習,而且必須時時溫習,才能歷久彌新。
婚姻可以不是愛情的墳墓,而是滋養愛情的花圃,讓愛情永遠甜美盛開。
如今她的心填滿他的愛,很富足,被他潛移默化,也樂意學他不計較的寬容,去對待身邊的人。
於是她微笑,意有所指地道:「謝啦。你年紀也不小了,將來遇到讓你覺得幸福的對象時,要好好把握,不管媽怎麼說,我都會支持你的。」
兄妹聊完後,毛治平上樓去了,她坐在窗邊,愉快地想,哥哥的事,算是有個圓滿解決吧?
待會兒丈夫回來,要好好誇他,一開始雖然拜託他幫忙安排哥哥工作,卻連帶解決許多問題,尤其是夫妻間重拾熱情,他的用心安排讓她非常讚賞又感動,她也想為他做點什麼,例如安排個驚喜,讓他開心……不過,她猜此刻他最想要的,應該是把清晨時因為她狂笑不停,導致「功敗垂成」的那件事做完吧?
她微笑著,坐在躺椅裡,涼風徐緩,吹得她昏昏欲睡……直到一個熟悉的女聲鑽入她耳中。
「……老闆,我想辭職。」
「為什麼?」一個男聲反問,是她丈夫,聽來非常錯愕。
「我沒辦法再做下去了,對不起,老闆……」女聲聲音淒慘,像要哭出來。
「等一下,這太突然,到底是什麼問題讓你非辭職不可?是因為我昨天出去讓你找不到嗎?你也知道我是為了陪家人——」
「不是,絕對不是,你陪家人是應該的,我怎麼敢抱怨……」女聲哽咽。
「我不懂,你說清楚一點,你不是不滿,不然是為什麼?大家一直相處愉快,為什麼突然要辭職——」
「老闆,你別問了,反正是我自己不好!我以為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但是看到你和秀忻姊這麼幸福,我好羨慕她,羨慕到快變成嫉妒……繼續留在這裡會讓我很痛苦,所以我才想離開,這段時間受你照顧,很感謝你……」
為什麼提到她?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這女聲好耳熟,到底是誰?
「不行,你不能就這樣走掉,既然相處愉快,你把話說清楚,你需要什麼我都幫忙……」
「我要的你不能給我……」女聲哭了。
「到底是什麼?你說啊,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紀澤惟急問。
「我……我懷孕了。」
紀澤惟倒抽口氣。「你說什麼?」
懷孕?這女人懷孕為什麼找她丈夫談?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爭什麼,這個寶寶我會生下來,請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秀忻姊,我不要她對我有誤解……」
「等等,你不准走,聽到沒有?我去找他談,你不能就這樣辭職走人,聽到了嗎?棋雅,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對了,這女聲是謝棋雅!
毛秀忻猛然驚醒。窗外依然陽光閃耀,涼風徐徐,屋裡兩個孩子還在畫圖,四周不見她丈夫,也沒有謝棋雅。
她一時間還沒完全清醒,腦中昏昏沉沉,是作夢嗎?不,對話聲太清晰,不像作夢,所以謝棋雅真的懷孕了?
聽她的口氣,又是嫉妒她,又怕她知道,難道……她肚中孩子的爸,是她丈夫?!
屋裡兩個孩子還在畫圖,她問:「小瑞,爸爸有回來過嗎?」
紀修瑞點頭。「他剛剛有回來,在院子裡和棋雅姊姊說話,然後又出去了,棋雅姊姊也走了。」
白唯茉補充。「棋雅姊姊好像在哭喔,我看到她擦眼淚。」
不是她作白日夢,所以謝棋雅真的懷孕了,懷了她丈夫的孩子,難怪她昨天急著找他,難怪她老是說羨慕她……
她霍地起身。「小瑞,你和茉茉待著別亂跑,爸爸回來的話,叫他在這裡等我!」
第8章(1)
毛秀忻跑出小屋。陽光熾烈,不遠處有遊客走動,也有些農場員工在忙碌,不見謝棋雅或她丈夫。
謝棋雅說要離開,恐怕晚一步就找不到人。她往員工停車場走,越走越快,變成奔跑。
終於,她遠遠望見謝棋雅踽踽獨行,大喊:「棋雅!」然後快步衝過去。
謝棋雅回頭看見她,大吃一驚。「秀忻姊……有事嗎?」她雙眼紅腫,不似平日笑口常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