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後,阿福氣急敗壞的到了,「什麼事情那麼緊急?」
「讓小惠自己跟你說。」
將空間留給他們,正熙與官仲儀離開了深海。
***
接下來好幾天,官仲儀總能感受到正熙那帶著疑問的眼光。
她的忍耐力顯然還不壞,小惠懷孕事件已經過去將近一星期,她還能夠穩住情緒。
只是,她若不問,他也不會主動解釋。
愛情有時候是貓抓老鼠,而此刻,她是貓,存於心中的疑惑是鼠,而他,是那個操縱老鼠的人。
他等著。
週一的公休日,兩人約好要去鶯歌陶瓷廠看看那批特別訂製的器具,官仲儀開車去接她,正熙上車後,一反常態的不吭聲,官仲儀微微一笑,按下CD鍵,密閉的小空間中有了聲音,感覺好了些。
半晌,她終於開口了,「那天……你說的是真的嗎?」
「部分。」
「我想聽全部的想法。」
「全部?」他勾起一抹笑,「完整版就是,你有了,我會負責,但如果你有了且愛我,我們就結婚。」
他結婚絕對是因為「愛」,而不是因為有孩子。
如果兩人之間沒有愛情,勉強在一起,也不過就是增加一個不幸福的婚姻而已,更深層來說,是為了逃避別人說「你是個不負責的男人」而假裝負責,那樣的假負責,是最糟糕的負責。
就像輝煌說的,他只要亮出背景,處於掙扎狀態的童正熙絕對不會再有所猶豫,只是,他不想用金錢換取兩情相悅的假像。
摻雜了「估量」的愛情,已然失去最珍貴的意義。
正熙的聲音低低傳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愛你,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會跟我在一起對不對?」
「沒錯。」
「那……你那樣幫我做什麼?」她很困擾,「你難道都不會覺得我每天花七、八個小時研究,甚至連法文課都停掉,拚命要將王妃谷的相關展覽弄好,是為了引起潘才駒注意嗎?」
「這是工作,工作跟私事不能相提並論的。」官仲儀將車子平穩的往前開去,「再者,幫助喜歡的人有什麼不對?」
在回加州之前,他會讓她好好想一想。
她在掙扎,他便推她一把,贏面是一半一半,她要不就順勢到潘才駒身邊,要不便會丟掉「金錢等於安全」的觀念來跟他。
雖然有點危險,但他的耐心與時間都不容許他什麼都不做。
既然正熙因為猶豫而止住腳步,他就想辦法讓她走,不管是走向誰,都比原地踏步要來得好。
他的逆向操作效果顯然還不錯,因為她已經跳起來了。
「你喜歡我?」正熙的聲音大了起來,「那你幫我贏得潘才駒的好感又是什麼意思?」
他還是氣定神閒,「工作歸工作。」
她的眉毛都快掀起來了,「工作以外的時間呢?你不喜歡我就不會對我這麼好,如果喜歡我就不要一直增加我跟潘才駒獨處的時間。」
「冷靜一點。」
正熙大叫,「我很冷靜。」
她真的不懂身邊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一直以為在義大利的一切都是意外,前幾天跟媚媚談起,她才知道不是那一回事。
他留在威尼斯等落後一班飛機的她,不是為了向媚媚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而是想跟她獨處。
知道她去不成哈利波特的故鄉,所以他帶她去Harry』sBar。
在拿波裡的酒吧中,她連喝了四杯調酒,趕在搖搖欲墜之際他將她帶回飯店,媚媚說他一直都在注意她。
他們在華納威秀的友好宣言根本不算數。
他沒有把她當朋友,沒有。
「正熙。」他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童正熙的想法。」
正熙不語。
「如果你一定要有金錢後盾的感情,那麼,我就不在你的考慮之列。」
她低聲問:「你覺得我很拜金?」
雖然她曾說過要安全感,也從不介意讓別人知道她對窮困的恐懼,可是當想到他可能把自己跟時下的拜金女畫上等號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難受。
「你沉溺於物質生活嗎?」
「我哪有?」
「那就不叫拜金。」官仲儀的語調平穩,「我只是點出幾個事實,我喜歡你,你有一些喜歡我,你受夠了為錢苦惱的日子,不過很不巧的,我沒有什麼資產,我的興趣是考古,即使是十年二十年,我還是會追隨著古文明的印記移動。」
接著,他們沒有再說話。
到了鶯歌,兩人拿起為了王妃谷相關展覽特別做的幾項物品,確認花紋無誤後,下了訂單。
正熙表面如常,但心中始終翻翻滾滾。
她不明白官仲儀是在幫她,還是在逼她。
只要想起他說「我不在你的考慮之列」這句話,她就覺得心裡好酸好難受。如果這是愛,為什麼痛苦會多於快樂?
但如果不是,那樣的酸澀又是從何而來?
不懂……真的不懂……
第八章
八月初,配合史博館的文物層層覽,卡農書館也做了重點修正。
一進門便有古埃及的主題書櫃,有各國對於相關遺跡的研究報告,考古學家深入歷史禁區的探索,科學家化驗出土文物的數據。即使因為埃及的偉大而研究者眾,但要在短時間內找到這些書籍畫冊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媚媚對那些搜集不易的外文書很喜歡,「雖然早就知道官仲儀在古文明方面很有辦法,可是沒想到他這麼有門路。」
「對啊。」準備生下小學文的小惠很自然的介面,「真的好意外喔,居然弄得到拓本,那種東西不是應該放在博物館的嗎?」
「這就叫有辦法。」
「還有還有,媚媚你有沒有看到那幾本日記,雖然看不懂。可是只要想到那是一百多年前的東西就讓人覺得感動。」
兩人相聲似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拚命稱讚,把官仲儀說得像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似的。
正熙本來已經心亂,聽到亂源的名字在耳邊飄來飄去,更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