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震驚。三百多萬兩?這一時之間根本還不了啊!
「所以我猜測你額娘急著找你,大概是想求你借錢給他們還錢;其次,過年時期人人都知道了原來你在皇太后那兒走動,或許你娘家也想過要讓你找皇太后求情。」蘭泗清清楚楚分析。
「找我借錢又有何用?都跟她說了這些財產時簡親王的,我得好好保管著,等哪日簡親王后代有急用,我就得幫助他們。」初荷沒料到朝中的波濤洶湧遠比她所想的更為驚險,竟連她跟皇太后的關係都有可能被人拿來利用。「我更是不可能去跟皇太后求情。這老人家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了,她最討厭人家要她去跟聖上討情面。」
「不錯。你才在宮裡走動沒多久就摸清了她老人家的個性,她的確最討厭有人朝廷後宮不分,要是你恃寵而驕替娘家求情,恐怕以後就再也見不著她的面了。」現在三天見一次又如何,倘若不守本分,可是會立刻就被趕得遠遠的。
「我阿瑪要是還不出錢來,又會怎麼樣?」初荷歎了口氣問。
蘭泗搖頭。「恐怕其他官員就會爭相攻擊,聖上也無法坐視不管,大概他的官位會不保。」
初荷臉色微微發白。她娘家就只有父親一人在朝為官,哥哥們根本全是扶不起的阿斗,原本大聲福爾銓靠著簡親王的關係得到了一個管理皇宮採買糧食的肥缺,卻沒做多久就因為採買的物品低劣而遭到內務府革職,差點還落個查辦問罪的田地;那次父親就花了不少銀兩四處拜託,才讓大哥安然抽身。
因此,初荷深知哥哥們個個游手好閒,成事不是敗事有餘,還愛擺派頭而得罪人,倘若父親一朝被貶,那就代表整個家要垮了。
「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先清楚內情,或可在見你母親前先想好自己的立場。錢借了,可能他們永遠還不了,那你就有愧於死去的簡親王了。」
初荷抬頭望向蘭泗,聽出他言下之意。「你是傾向於不借?」
蘭泗看著初荷,有些難過於她此刻的處境,但他要是不盡早將事情分析給你聽,日後她一旦乍然得知,肯定會更加不好受,至少先讓她知,還有個緩衝時間可以想想對策。
與他,還是建議初荷最好別插手;只是,他一直以為初荷對娘家早已心灰意冷,但見她此刻忐忑不安的神情,顯然內心十分掙扎。
「你也別難過。我要是相出了更周全的對策,再來跟你商討。」蘭泗輕輕說著。
初荷向來氣息沉著、冷靜聰穎,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她流露出猶豫難捨,不知怎麼著,蘭泗竟也覺得十分不好受。
「謝謝你幫忙打聽,還特地來知會我。」初荷感激的看著他。
「誰叫我們是知己,要是我連這個都做不到,以後還有臉來這兒聊天下棋嗎?」蘭泗勾起微笑,不無安慰之意。
初荷凝眉思索,心思百轉千回。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避著娘家了。
第7章(1)
北京城郊區,白雪初融,寬廣遼闊的平原上,一黑一白的高大駿馬馳騁著,有時是白馬領先,有時是黑馬超越,不過始終都在一定距離之間。
許久,兩匹馬才慢慢減緩速度,馬背上兩人輕喘著氣,黑馬上頭的是個艷麗嬌俏的大眼女孩兒,騎著白馬的則是五官俊秀氣質清朗的年輕男子。
「剛剛算是你輸啦,我的馬頭領先你肯定有一個拳頭的距離。」女孩笑著,語氣有些耍賴,說話時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十分伶俐可愛。
年輕男人不置可否,就只是微微笑著。
「咦!你瞧瞧那兒,有好多花。」大眼女孩兒就是雪蘭英公主,她興奮的指著前方。「咱們過去看!」
她話還沒說完,就一溜煙策馬狂奔,留在原地的蘭泗貝勒搖搖頭,也用力一蹬馬肚,跟了過去。
只見前方小山坡上有著兩棵梅花,冷冬寒梅佇立在空曠郊區,微小粉嫩的花瓣長滿整株樹,那淡雅的粉紅色上面沾著一些些潔淨白皙的雪片,又粉又白的,風一拂過,就隨之微微顫動,那脆弱卻固執的模樣,萬分惹人憐惜。
蘭泗怔怔的看著,禁不住歎吟:「雪向梅花枝上堆,春從何處回?」
雪蘭英歪著頭,眨巴著大眼睛。「你在嚷些什麼啊?」
「這是宋代女詞人吳淑姬的長相思。」蘭泗跟她解釋:「是一首迎春小詞。」
不過詞句當中蘊含的是婉轉含蓄的心事,是一首極為細膩動人的作詞。
「喔。」雪蘭英大眼睛溜溜的轉。「你念起來是挺好聽的,不過我全聽不懂,我對詩詞沒什麼興趣。」
蘭泗笑著,沒說什麼。
「對了,我們明天去參加豫親王府舉辦的聚會好嗎?聽說可以烤羊肉。」雪蘭英最喜歡這類活動了。
「我明天開始連著好幾天都得忙,實在抽不出時間。」
「禮部這麼忙啊?不能請假半天嗎?」她問。
蘭泗啞然失笑,真覺得她果然心直口快,一派天真無邪不知世事。
「怎能隨意不去呢?這不成的。」
「哪有這樣的道理啊。」她有些不快。
蘭泗瞧她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只好想法子彌補。「或者你問問其他人,看看誰能陪你去。」
「這樣啊。」雪蘭英歎了口氣又想了想。「那我找梅泌一起去好了。」
「那太好了。」蘭泗點點頭。
雪蘭英忽然從馬背上跳下來,一股腦兒的就躺在雪地裡。「好舒服啊,我最喜歡白雪了!」
蘭泗看著,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遲疑半晌,確定自己真的不想跟著在雪地裡翻滾。
想起那日在宮裡乍見雪蘭英,她的活潑外向確實讓他驚艷。雪蘭英喜歡騎馬打獵放風箏這些戶外活動,講起話又直爽且毫無心機,而她的那雙大眼睛總是笑著眨著,沒一刻安定下來。
這些,全都有她的影子。
雪蘭英無論外表或是個性,都和她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