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等就行了。」初荷看著那匹白色駿馬,那深棕色、質地精良但甚少雕飾的馬鞍確實像是蘭泗愛用的物品。
她心口一熱,立即讓麗兒推開驛站大門,兩人匆忙走到前院,卻見小總管一臉驚愕的看著她倆。
「初荷福晉!你們怎麼會來這兒?」他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今日中午貝勒爺忽然叫他來說要趕著出城,他當然沒敢多問,就只是包袱收拾收拾趕緊跟著上路,結果才到驛站又讓他停下,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據說不想再見到貝勒爺的女人焦急找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家貝勒爺呢?」初荷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來。
自從看見那幅畫像以及聽了麗兒轉述鄭奇山所說,她對於蘭泗所做的一切感動得亂了分寸,更何況方才在馬車上焦急得幾乎五臟六腑都要焚了,以為不知要追趕多久才能追到蘭泗,慌亂之際,卻乍見他的駿馬就在眼前,她此刻全亂了,再也沒法兒冷靜思考。
「福晉想找貝勒爺?」小總管詫異又不解,愣愣的又問了一次。
「求你快說吧!」麗兒忍不住也跟著發急,雖然她也搞不太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要見你們家貝勒爺,我一定要見他!他到底在哪兒?」初荷幾乎哽咽,眸子彷彿也要發熱。
小總管被她們主僕倆的模樣給嚇到。麗兒向來活潑也就算了,可是初荷福晉幾曾這麼焦急了?這簡直是讓他驚訝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他慢慢抬手指指她們後面,初荷認定他是在說貝勒爺在外頭,於是猛一轉身想往門外走,不料卻撞見那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好端端的站在她後方不遠處。
那高瘦的身影、那清朗俊雅的五官、那細長且帶著心事的晶亮雙眸,儘管臉龐比之前更瘦了一點,但確確實實是他沒錯。
蘭泗!
初荷的心臟整個揪了起來,硬生生停住步伐。
「還以為,你永生不想再見到我。」
蘭泗兩眼盯著初荷,眸光激動而閃爍,嗓音低啞,話中竟還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怨慰。
「你……你、你……」初荷喉嚨像是被梗住,眼睛鼻子全熱了,半個多月不見,竟恍如隔世。
「你們都先退下吧。」蘭泗揮手示意麗兒和小總管離開。兩人原本就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此刻看見兩個主子互相凝視的模樣,莫不恍然大悟。
「你何苦如此大費周章。」初荷困難的眨著眼,卻發覺眼睛一直濕潤起來,連心都揪得疼了。
「為了賠罪。」蘭泗語氣輕緩,彷彿說得太大聲就會把眼前人給嚇跑,又彷彿說得太大聲就要按捺不住自己壓抑許久的情緒。
一瞬間,初荷想起曾經有一天晌午,蘭泗也是這麼溫柔的說是來賠罪,然後,那日就提議要跟她結為知己,此刻想起來,竟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這人,怎麼老是賠罪。」初荷搖頭,淺淺笑著,這一搖,卻將眼眶裡的淚水給搖了出來。
「不同的。這回我真的是鬧出傻事蠢事來了,竟讓一個從來不哭的女子哭了好兒回,不賠罪不行。」蘭泗直勾勾望著她,情緒不比她平穩。
「別說了。」她追來,為的是求看他一眼,然後跟他說說話,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啊。
「讓我說。我最大的錯處就是沒能早點發覺自己傾心於你,自從開口央求你當我的知己,我無論喜憂好壞,只想到要跟你說說,那時,就心繫於你了。敦華說對了,我是個呆子,我有了最好的在身邊,結果卻以為自己還在等,愚昧的忘了要伸手抓住……」
「求你別說了。」初荷發現自己錯了,她不該追來,她憑什麼追來?她原來就是個不該奢望未來的人,也早在心裡打定主意不再改嫁的啊。
「那日在梅花林,我無意間聽到你和敦華的對話,忽然就像是大夢初醒,結果卻讓我做了錯事,我竟衝動得立刻就想將你緊緊抓在身邊,卻沒想到這麼做對你來說有多麼突然。這半個月以來,我每一日都希望自己那天不曾那麼唐突。」蘭泗慢慢走向前一步。「仔細想想,你定是以為我急著給長輩們交差,所以胡亂說要跟你成親,是嗎?」
那日情勢確實如此啊。初荷沒說話,只是默認。
「初荷,你不是下下之策,從來都不是,你能信得過我嗎?」蘭泗幾個大步跨向前,拉住她沒受傷的手。
她信她信!倘若他做了這麼多,她還要疑心,那她恐怕連他的知己都稱不上了。初荷點頭,淌下淚來。
「我信你,但是,你……你還是回京吧,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嫁,咱們還是像以前那樣當知己,那時不是很快樂嗎?」初荷困難的說,她不要蘭泗娶了人人都可說閒話的皇族遺孀,她不要蘭泗連帶受到輕蔑。
蘭泗將她手緊緊抓起來貼在他心口。「你是要我將心削出來給你瞧,你才願意嗎?」
初荷不住搖頭。「你別說了,我們不可能的。別再說了,好好保重身體。」
她沒辦法再說下去,因為蘭泗忽然一把將她抱住,臉就埋在她肩頸處,激動得整個身體輕顫著。
「你鐵了心拒絕我是嗎?早知如此,我阿瑪那日拔劍要劈,我就該伸長脖子讓他劈死還圖個乾淨!」蘭泗語氣激動而哽咽,這幾句話幾乎是在初荷耳邊講的,讓她聽來更是震撼。
「你、你阿瑪竟然……」初荷簡直不敢想像當時的景況。「我不值得的,我只是個寡婦而已,我……」
蘭泗抬起頭來,神情有著前所未見的激烈。「倘若我說皇太后跟聖上都答允了呢?倘若我說此生非你不娶呢?」
「聖上皇太后怎、怎可能答應這門親事?」初荷搖頭不信。
「是真的!他們說不想再跟我這死心眼計較,由得我愛娶誰都行。聖上開了金口,我阿瑪額娘還有反對的餘地嗎?」蘭泗看出初荷的動搖,登時難以克制的輕輕拂了下她耳邊的發。「我怎可能拿這樣的事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