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赫柔甜甜吟唱,目送玻璃反影裡倉皇拉著長輩離去的一對婆媳。
高戈寧垂著雙手,仰頭閉目。他不是拿她沒轍,而是拿自己沒轍。
她這種爛演技,怎會唬倒一票過來人?大家只要稍微冷靜一點,就會識破她荒謬透頂的慘叫,根本與欲焰高張的呻吟差個十萬八千里。可惜這種情況下,沒一個人是冷靜的。
當然包括他自己。
他有些厭煩地將赫柔自他身前剝下來,逕自步往廚房去,暫離此地。
她扁嘴挑眉,一幅浪蕩相,心裡得意的要命。耶,贏了!
她也許演技和扮相都不夠高明,但她掌握最佳時機出招的本領,卻是一流的。她不需要靠一手好牌才能贏,她只要抓對什麼時機丟什麼牌就行。
第3章(2)
小人兒悠哉晃蕩,閒閒逛到廚房去。看到他靠立在吧檯前灌冰啤酒,自己也突然想跟著喝點什麼。
「我要可樂。」小二,上菜!
高戈寧含著滿口啤酒,皺眉一掏臀後皮夾,抽出一張紙鈔彈上吧檯;要喝就自己去買。
嘖嘖嘖,真是輸不起的傢伙呀。
好吧,言歸正傳。
「請問,我已經飛來這裡跟你合演一對狗男女,然後呢?我的上司要多久才會因為我好像打算結婚隱退,親自出馬找我算帳?」她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雙手托著下顎涼道。
「等你真的入戲,他就會出馬。」他心不在焉,茫然遠眺藍天。
「我很入戲啊。」
「要騙你的上司,還差了一大截。」
「那要怎樣才叫作很入戲?」
「當你開始做一堆連你也覺得很傻的事。」時間就差不多了。
「嗯……」她鄭重迷惘,這定義太模糊。「剛剛那女的是你什麼人?」
「我嫂嫂。」
「感覺好像不止如此。」
他淡淡沉默,深知他一旦不予響應,任憑她有再敏銳的觀察力,也搞不懂這其中的波雲詭譎。
不一會兒,她又跳到其它話題。「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快點找回你要的貨、了結這件事?」
「有,就是讓你詐死。」她的上頭就會派人出面善後。「可他們若是發現你死後居然復活,到處趴趴走,他們就會真的給你死。」
「喔。」她一咽喉頭。「我不希望事情搞得太複雜,有沒有不用詐死卻能盡快了結這事的方法?否則等我很入戲地跟你談感情、準備結婚、金盆洗手、誘我上司出面解決我這傢伙,天曉得要等上多久。」
她不只想跟高戈寧朝夕相處。
「換言之,你想知道有無更具效率的操作方式。」
「對。」愈快愈好,像泡麵一樣,別讓她等超過三分鐘。
他不立即回答,就這樣耗著,折騰她的耐性,自己則有一口沒一口地舉瓶啜飲冰啤酒。她用手指在吧檯上打拍子催促,他卻無動於衷。
他這是在刻意整她還是怎樣?
高戈寧自顧自地笑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忍俊不住。赫柔不滿地疑惑皺眉,搞不懂是什麼樣的高效率操作方式,讓他好笑成這樣。
「抱歉,我只是想到我媽剛才的反應。」他本想小啜一下,卻又移開瓶口,發噱。「其實這樣玩,還滿有意思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喔,對。」這才想到要言歸正傳似的。「要知道有沒有速成辦法嗎?答案是:有啊。問題是:你做不到。」
「先把你的辦法說來聽聽,再來談我做不做得到的問題。」美眸惡瞪。
「用部落格來做誘餌。」
她不爽地盯著他惡意的優哉游哉,不催逼他,也不出任何聲響,怨毒沉默。
「這應該是你們年輕人比較擅長的遊戲,每天有事沒事寫寫東西,放上自己的部落格,跟大家分享。我的辦法就是以這個方式,不斷地撒餌,要不了多久,你上司這條大魚一定會衝上來一口咬死你。」
咬死她?這會把大MAN惹到這種地步嗎?
「放心,他衝著你來的時候,我會讓他知道是我要和他對干,你不會有事。」
她呸,說得容易!「好,我來寫部落格,放消息,把我曾經受訓、接任務的人時地事物全抖出來,惹我上司抓狂。這對我來說,沒什麼難的。」
「爛文章。」
赫柔先是愣住,後來才慢慢感到忿怒。「我連寫都還沒開始寫,你依據什麼判斷我這是爛文章?」
「你應該知道,寫論文之前要跟指導教授先討論些什麼吧。」
她差點衝口而出,趕緊收束,聳肩吊眼,故作一副「我哪知」的死德行。
高戈寧是不是查出了她的個人背景?
「我說你這文章爛,是爛得有理由的。」他悠悠詠歎。
她想聽,好奇得要命,又拉不下臉來問,只好十指拚命互扳指甲,眼珠煩躁地東轉西轉,急急等下文。
他緩緩地把空啤酒瓶擱上吧檯,俯身份掌弓立在吧檯前,與她隔著檯面對看。
「你那種放話方式,太直接,太硬,一看就知道是陷阱。一旦這招露了馬腳,就不能再玩第二次,你上司也會更加提高警覺。所以在手法上,我希望能再謹慎、再細膩、再含蓄一點。
唔,太有說服力了,說得她好心動……
「怎麼做?」她勉強逞強,維護小小尊嚴。
「以戀愛手札的形式來操作,你覺得如何?」他催眠似地魅惑醇吟。
「就是……要我寫自己的戀愛心情?」
「嗯哼。就寫我們怎麼在香港機場一見鍾情,怎麼一起度我們的羅馬假期。我們去shopping、去許願池、去享用晚餐。特別是晚安前的冰淇淋,一定要寫進去。」
「我請人拿給你的那個冰淇淋?好吃嗎?」
他傾頭一揚嘴角。「我非常喜歡。」
「喔。」有點小開心。不過咳,還是要維持睿智形象。「這種文章,我覺得對我上司沒什麼吸引力。」
「這只是開頭。後面的文章,你會慢慢回想,過去一個人流浪世界各地的飄泊感,還有虛空。好像在尋找,卻又不確定自己究竟在找什麼;似乎距離夢想愈來愈近了,卻又隱隱約約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