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梅色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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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從故里的默林往更深的山裡走,一戶在家也沒有。

  繼續走下去,在掉光葉子的樹林中,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冬陽放肆灑落在積得厚厚的白雪上,反射了一片金黃聖潔的光芒。

  雪地裡沒有任何凌亂的腳印,無論是人或者野獸都未曾侵犯,讓這片白雪看起來更是神聖不可侵的禁地。

  「到了。」冉纓撩起垂落頰畔的髮絲,回眸朝他開心的道:「今年的雪真的很厚呢!」

  雪地中,有一尊不大不小的觀音像。

  冉纓一手提著一桶熱水,一專提著一個籃子,筆直地朝觀音像走去。

  孟少陵則安靜的跟在她身後,一句話也沒說。

  橫看豎看這兒都不像有人住,大約還要再走一段路吧。

  「那是我娘的墓。」許是看穿他的疑問,冉纓指著觀音像,微笑替他解惑。

  那墓是她親手雕的,所以不會錯認。

  聽她這麼說,盂少陵一陣錯愕。

  原來那是墓,他還以為是一尊當地人立的佛像。

  走近看,那尊觀音像聖潔而慈祥,卻有著很不一樣的面孔,那張面孔和冉纓有幾分神似,應該是照著她母親的容貌雕刻出來的。

  原來她娘已經……難怪那時他說了那樣的話,她會出現那樣落寞的表情。

  「娘,我來了。」冉纓站在石雕的觀音像前,拿起水杓舀起熱水澆在觀音像上。

  「雖然己經是春天了,可是山裡依舊很冷呢!雪也還沒化,大概要到四月過後才會暖些。」她邊說邊澆著熱水,融化了觀音像周圍的厚雪,觀音像上的水流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看起來栩栩如生,好似真的觀音下凡一樣。

  「娘這麼怕冷卻選擇住在這裡,要是我的話,以後只要住在故里的膳房就好了。」冉纓邊澆著水,邊咬著指頭思索。

  孟少陵聽得忍不住蹙眉。

  她是要後人將她的遺骨埋在膳房裡嗎?

  「嗯……」冉纓思索了片刻,突然道:「就像灶神爺爺那樣!」

  孟少陵腳下一滑,差點在雪地裡跌個狗吃屎。

  她是真的想葬在膳房裡?!

  「如果你想要故里能長久下去,千萬別這麼做。」他沒好氣地道。

  聞言,冉纓先是挑了挑眉,隨後又揚起淺笑。

  接著,她話鋒突地一轉,「對了,娘,我要跟你介紹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孟少陵猛地一震。

  因她的話,心頭震盪不己。

  重要的人……

  在她的心中,他很重要嗎?

  冉纓緩緩地蹲了下來,從另外一個籃子裡拿出一道道豐盛的料理,擺在觀音像前。

  他知道那是她一早起床用心做的。

  為了保持食物的溫度,她還費盡心思想辦法保溫,就是希望帶到這裡時食物還是溫熱的。

  即使她娘己經不可能吃到。

  她是這麼一個為人著想,體貼細心的小女人哪!

  冉纓慢慢地裝飾擺盤,一邊徐徐地開口。

  「他的個性驕傲,脾氣很差,對別人笑,卻總是對我大發雷霆,對我做的每件事都有問題;而且非常的假惺惺,也許是不希望別人失望,也許是不想與別人起衝突,也許是拒絕別人探問自己的內心,總之,他很愛端著一張假笑的面具敷衍別人,卻只會對著我大吼大叫,怒目相視。」

  盂少陵佇立在她身後,從頭到尾沒有打斷她的話。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有多仔細的注意著他,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注意他的一切。

  而他可曾仔細的看過她?

  「雖然他的態度很有問題,但我想那是因為他傷得很重的關係。就像扭傷了腳的人會下意識保護受傷的那隻腳,因為傷得太重,所以他自然會保護自己的傷口,不讓任何外在因素再次掀開那己結痂的傷口。」冉纓似乎只注意著手邊的工作,不曾有過任何一個眼神對上他。

  但他就是知道這些話是要說給他聽的。

  她……還真是瞭解自己。

  盂少陵忍不住在心裡苦笑。

  怕是連血脈相連的至親或是一生的摯友,甚至是他自己,都沒有她來得瞭解他。

  他心底的「黑暗」,傷痕,習慣,缺點,愛情和友情,和人生走到目前的所有經歷,似乎只要願意告訴她,她都會維持著雲淡風輕的笑靨,握著他的手,告訴他一切都己雨過天青。

  看著她用帶著苦惱的沒轍淺笑,一一細數著他的一切,他竟沒由來地感到幸福。

  還以為在她的心裡,他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對他好也只是出於她的慈悲心懷,和無法放下有問題的人不去照顧的天性。

  但是聽了她這番話,是否他根本誤會了?

  第10章(2)

  將所有食物都擺好,冉纓才對著觀音像雙手合十並閉上雙眸,輕輕的嗓音飄過曠遠的雪地,宛如一首未完的歌曲誦進他耳中。

  「或許他的缺點不少,可是和他的優點相比,又似乎扯平了。我很確定,他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找不到任何一個不愛上他的理由。

  因為她一直都是愛他的。

  她天性單純,卻也很固執,認定的事情就絕對不會改變。

  曾經吹拂開眼前灰蒙的那道狂風再度揚起,眼前的濃霧被吹得亂七八糟,灰暗中隱隱透著些許光彩在其中。

  她話裡的愛意,清清楚楚地傳達到盂少陵的心中。

  心中的某一塊正在崩塌,他感到畏懼,並試圖抗拒,重新武裝起自己被暖流入侵後變得柔軟的心。

  他害怕再受到傷害!

  「愛上我是不會幸福的。」他眼底的溫柔逐漸消退,就像那夜一樣,又是那種凍傷人的冷冽眼神。

  「什麼是幸福,什麼是不幸呢?」冉纓站起身,緩緩地迎向他。

  他狠狠一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的人生是那麼的空虛乏味,幸福是什麼他從未品嚐過,不幸是什麼,他知道卻又難以說出。

  那就像要他將傷疤重新劃破一樣難受。

  唉,他究竟傷得有多重?

  雖然她認為世上沒有故意去傷害他人的人,只有因為不得己而為,但見到他這麼壓抑自己的情感,令她忍不住埋怨起害他傷得這麼重的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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