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第一次到比較遠的地方,不過凱聖卻一點害怕的感覺都特有。
他們要到週日晚上才會回台北,利用的則是去年九月得到的獎品之一--墾丁三天兩夜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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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是一片如洗的澄淨長空。
天空是淺淺的藍色,白雲像棉絮一樣拉過那片淡藍色的天幕,海水碧藍,沙灘邊的椰樹搖曳,樹影被清晨的太陽拉得極長,很典型的海灣風情。
「其實我以前一直對這種,號稱可以在裡面待個三、五天不出飯店的廣告很感冒。」孔郡書笑笑,聲音有著柔情,「不過我現在真的相信了,如果不是因為時間關係,我可以待上三、五天,沒問題。」
這裡是墾丁唯一擁有私人沙灘的飯店,而他們就在地中海式的氛圍中,享受著兩人世界。
「怎麼不說話,變啞巴啦?」
「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已。」凱聖的薄唇上有著一抹笑,「我一直以為我會煩惱到畢業。」
「煩惱什麼?」
凱聖看著他,可惡,明知故問。
孔郡書好看的眼中噙著一抹笑,「先告訴你,我可不會讀心術。」
「煩惱……自己……喜歡上你……」聲音到後來,幾不可聞。
雖然已經在一起半年了,但是她可沒忘記在那之前有多痛苦。
四年的時間都像朋友,為什麼會突然喜歡上他呢?
心動已然令她困惑,而心動的原因居然只是提供金飾的廠商的年度廣告詞……
太丟臉了。
因為心情已經改變了,所以沒有辦法面對他,也沒辦法面對自己。
那幾個月她買了一大堆類似《測驗你的愛情指數》、《如何從朋友變情人》、《說服自己的一百種方法》之類的書,她把大師的話都看得很熟,但倒背如流卻沒能化為具體的助力。
「喜歡我這麼丟瞼啊?要把音量降到這麼小?」
「不是,我只是……」
他笑著攬過她的肩膀,不打算再為難她。
凱聖的瞼皮很薄,要她說出剛才那些句子已然十分不易,說不定她下次說出口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情,所以,他得好好記住這一刻才行。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好。」
「你為什麼、為什麼……」
看她一臉期期艾艾的樣子,他替她將話接下去,「你想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
凱聖嗯的一聲,「我覺得好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孔郡書眼中閃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我這麼膚淺,當然是看中你的美色啊。」
她一雙清澈的眼睛此刻顯得驚疑不定,「真、真的嗎?」
只是因為……一張臉?
這個原因未免太、太、太那個了。
雖然也是喜歡,但這樣的喜歡卻是有可能改變的,若只是因為她的美麗,一旦美麗隨著時間消失,愛情就不會存在了。
抑或,那根本不叫愛情,應該只是眷戀。
眷戀一張視覺上得到享受的臉……
孔郡書大笑,「你真的很好騙耶。」
嗚,又被耍了。
兩人在沙灘上坐下,海風迎面而來,凱聖的長髮飄到他臉上,癢癢的,但卻感覺十分舒服。
「老實告訴你,喜歡你是因為擔心,擔、心則是因為放不下。」他凝睇著她白淨的臉,眼中有著微笑,「如果要深究,我也只能告訴你,反正就是在那個瞬間被打動了,開始注意你,在相處中發現你的優點。」
優點、優點……嗎?
「雖然你很膽小,很怕生,只要看到人多就想跑,還常常被騙,但是,」他頓了頓,「在我眼裡,那些不是缺點,你也不需要因為自己不夠活潑而煩惱,這樣就好了,我就是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看著他真誠的模樣,凱聖、心中浮起一陣酸澀的柔情。
仰起臉,朝他靠近。
這是交往半年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一吻既畢,他微笑以對,「我應該常常說這種讓你感動的話,這樣你才會因為感動而主動。」
她臉微紅。
「我說完了,現在換你了吧。」
「我?我沒有問題了。」
「你沒問題就算啦?」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現在換我問你,為什麼喜歡我了吧?」
凱聖白皙的瞼龐一下染上紅霞,「你……這……有什麼好問……」
看她開始結巴,孔郡書笑得更愉快,「莫名其妙因為你的一句話而失身,豈可不弄個明白。」
「是你先……」小臉低了下去,「先抱住我的。」
孔郡書笑了笑,回想起來,好像是跳格的電影畫面一樣。
初識,、心動,決定守候,接著,以為公主跑掉了,守候了這麼久,但她的改變卻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他當然有過對這樣的結局感到氣惱的時候,只是根深蒂固的大男人王義,讓他選擇了不開口。
覺得自己很有毅力,覺得自己很能忍……現在想來,那只不過是小鬼頭的發狠而已。
而且是屬於很可笑的那種。
還好,他終究還是放不下。
在她家門口,當閃電照亮夜空時,他清楚看見她哭紅的眼睛,那是他最不忍看到的。
「早知道抱住你這麼有效,我就對你撲過去了。」明明喜歡得要命,卻得當個君子,只有男生才知道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他這輩子聽過最棒的一句話就是--「我們交往好不好?」
那張被眼淚洗得模糊不清的聖誕卡片,此時正躺在他的抽屜裡,對他來說,那是一種紀念。
雖然這過程冗長而笨拙,但終也找到出路。
遠邊,太陽正緩緩升起。
清晨五點五十分,白淨的沙灘上空無一人,只有海潮的浪聲淺淺傳來,一如他們之間的輕柔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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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交畫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畫室裡,阿格麗希的琴聲悠揚。
雖然比賽規格是一百二十號內框,但孔郡書這些日子以來還是都固定用四十號內框做練習。
畫中人物,是個中長髮的女生,吳沁琪直到進入聖瑪莉之後,才知道孔郡書這些年來畫的是誰。
「對不起。」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請問一下,孔郡書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