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很意外。」
張佳真睜大眼睛,「啊?」這是什麼答案?
凱聖澀然一笑,「我想念文組,可是家裡的人希望我考醫科,一直到最後我都在想,要念自己會念的,還是念家人希望的,後來想想,爸媽幫我決定的事情也沒有出過錯,所以,還是選了自然組。」
她點點頭,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難怪。」
兩人在校園中的林蔭散步道上朝名單公佈處前進,張佳真說話很快,走路也很快,凱聖得不斷提醒自己快步才能跟得上。
即使已經知道跟張佳真同班了,凱聖還是覺得非常不安。
就像現在走路一樣,總覺得會跟不上同伴。
她其實比較喜歡念歷史地理,可是因為家人的期望,她選了自己不擅長的科目做為未來的志向。
高一的數學已經讓她快要痛苦死了,還要兩年哎……她會不會變成全國第一個因尢數學成績太差而患憂鬱症的考生?
教務處前面,一列長長的名單。
左邊的是新生名單,右邊的則是一升二的分組名單。
「這裡。」張佳真眼快手快一下就找到了,指著某張黑螞蟻,「二年五班,你1的名字,這裡,我的,喔,孔郡書在這裡,陶法易跟謝永隅也在。」
陶法易?謝永隅?
凱聖皺眉,「他們是誰啊?」
「田徑社的。」
「放心啦,他們人都不錯。」張佳真說著說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你沒事嘛?」
「嗯。」今天只是確定分班,簽完名之後就可以走人。
「先陪我去學生會,然後一起吃午餐?」
***
聖瑪莉的圖書館位於校園西側,學生會位於圖書館裡的另辟空間,隔音極佳,即使發生爭執,也不會吵到正在圖書館中的學生。
由於是私立學校,因此對於學生教育非常重視。
圖書館收藏數十萬冊適合學生閱讀的各式書籍,加上第一屆的校長曾在紐約留過學,對那裡的一座公共圖書館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將圖書館設計成足以亂真的同樣風格,有寬闊的中庭,極佳的采光,饒富古典氣息的樓梯與樑柱,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明亮的閱覽室。
明亮,而且很長。
「瘋老頭。」張佳真一邊快走一邊抱怨,「學生會設在那麼裡面,長距離的進進出出,煩死人。」
凱聖笑笑,「我倒是滿喜歡的。」
「喜歡走路?」
「當然不是。」她看向窗外,薄唇漾起一抹笑,「你不覺得圖書館的感覺很棒嗎?」
圖書館非常寧靜,而三層樓的高度,窗外是一整排的鳳凰木,有好幾個月份會呈現出非常吸引人的顏色。
很多時候她來這裡並不為了借書或者是讀書,而是純粹喜歡窗外的紅花綠葉,點點藍天。
說起來有點俗,但是,那真的很漂亮。
「棒?」張佳真搖搖頭,「從來不覺得。」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剛好走到學生會門口,長手一推開厚重的胡桃木大門,展開的又是與館中古雅氣息截然不同的現代風格。
精簡俐落,完全沒有贅物。
唯一的裝飾就是牆上那幅模擬莫內畫出來的「印象,日出」,大片藍,些許紅,然後是點點黑。
凱聖看不出那三管顏料製造出來的畫有什麼,但她知道,學校的美術老師對這幅模擬作品有很高的評價。
而畫出這幅作品的人,正聚精會神對著會議桌旁的電腦資料評估審視。
張佳真開口,「孔郡書。」
孔郡書抬起頭,神情原本是被打斷專注的惱怒,但在看到來人後,不快儼然瞬間消失。
讓他、心情轉變的當然不是張佳真,而是她身邊的人。
幽靜的乾淨眼睛,清麗的無邪臉龐,有種少女才有的清甜氣息,而她最特別的就是與生俱來的悠然氣息。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時間會慢下來。
他很喜歡跟她相處,但前提是旁邊沒有閒雜人。
孔郡書起身,繞過馬蹄型的會議桌,站在凱聖面前,端凝她的瞼,暴躁的瞼龐出現了一絲微笑,「你的頭髮醜死了。」
「我這個星期才要去修剪。」
「你生意做很大?連剪頭髮的時間都沒有。」
凱聖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似的,也不生氣,「我回宜蘭了嘛。」
孔郡書原還想跟她開開玩笑,突然瞥到張佳真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卻突然間停住了。
「你又不是學生會的成員,來這裡做什麼?」
凱聖怔了怔,繼而笑了,「老是這樣凶巴巴的,難怪人家說你是流氓。」
「我?流氓?」有沒有搞錯!「拜託,我這叫有個性,何況,你什麼時候看過會油畫會鋼琴的流氓?」
「才藝跟氣質沒關係啦。」她漂亮的大眼睛盛滿笑意,「我今天站在校門口,還聽到別班的學生說學生會會長是黑社會大哥的兒子,前胸刺龍,後背刺虎的,一副「要是惹得他不快,哼哼,就有得瞧」的模樣。」
雖有外人在,但凱聖學那些新生的樣子實在滑稽,讓孔郡書斂起的表情又滲出些微笑意。
雖然他比較習慣面無表情,但就是沒辦法對她板起臉。
嗯,她很可愛沒錯,不過也不全然是可愛的緣故,也或者是因為相處得很久,對彼此的脾氣都很瞭解的關係。
凱聖顯然也很知道這點,她向前一步側頭仰望著他,「笑了吧?」
「那是我剛好想起其他好笑的事。」
「每次都這樣,明明啊,你的領子又掀起來了。」凱聖順手將他折起的領子翻正,「這樣好多了。」
孔郡書低頭看著她專注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發覺的笑意。
這小妮子,說笨不笨,可是說聰明嘛,也說不上,感覺好像有條神經沒銜接好似的,別人都看明白了,她就是不明白,但話說回來,會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他的固執也是一大功臣,不能全說是因為她呆的緣故。
要他卸下偽裝跟要她恍然大悟,究竟哪一項比較困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