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江日昇發覺她的神情有異,「不舒服嗎?」
「不是。」
「臉怎麼這麼紅?」他脫下手套摸了摸她的臉,又看了她耳朵的顏色,「去下醫院好了。」
「我……不是發燒。」
對於她的抗辯,他顯然很不以為然,「天氣太冷,我不知道你現在體溫幾度,但是耳朵紅不是好現象。」
她知道他是醫生,但更知道自己的體溫驟升跟那沒關係。
在她的抗辯中,他們到了鄰近的醫院,一量之下……還真的發燒了。
※ ※ ※
這次的感冒來勢洶洶,好幾年沒有生過病的丞萱被高高低低的溫度弄得頭昏眼花,熱起來皮膚痛得像要裂開,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到第三天,終於迫不得已請了假,在家一待又是好幾天。
睡不著,可是一旦打開書籍或是電腦,又覺得好睏。
夢遊般的走到客廳,才剛在沙發上躺下,門鈴就響起。
大概是涼子吧,她想。
早上才通過電話,涼子知道她感冒後,說下午下班後會來看她,而在她下班之前,「想吃什麼就傳簡訊過來,我會買過去」。
丞萱跟著脫鞋,一下拉開門把,看到出乎意料之外的訪客後,停了三秒,很快的又將門關上。
砰砰砰,敲門的聲音接著傳來。
「喂,」江日昇的聲音,「是我。」
丞萱靠在門板上想,就因為是你我才關門啊!
她發燒,身體不舒服導致睡眠不足,而她一旦睡眠不足,臉就會腫,加上鼻涕狂流,兩日下來,她的鼻子已經脫了一層皮,特地去剪的梅格萊恩頭此刻亂翹,簡直是醜到最高點。
「杜丞萱。」
算了算了,丑就丑吧,反正他剛才也看到了。
丞萱深吸一口氣,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拉開門把,看到江日昇抱著一個大牛皮紙袋站在外面,好看的臉上有著莫名其妙。
「為什麼一看到我就關門?」
「沒、沒呀。」語氣有著很明顯的言不由衷。
江日昇揚起眉,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眼中閃過了明瞭的神情,「你現在是覺得自己沒臉見人嗎?」
嗚嗚嗚,還是被知道了。
她現在很醜,而且不化妝的話她會沒有安全感,眉毛太淡,眼睛不夠深,臉色太蒼白:…總而言之,現在不適合見人,任何人。
「還好嘛。」他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微微一笑,「普通丑而已。」
丞萱當然不期望他說些什麼好話,但也不要這樣老實,明年就三十的女生,會很介意這些問題的。
他將裝滿生鮮食品的牛皮紙袋放在餐桌上,正預備打開冰箱……
她大驚,連忙飛撲過去,「不要開。」
他一臉興味的看著她,「冰箱裡有什麼?」
「沒有什麼。」
他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沒什麼你會這麼激動?」
「真的沒什麼啦。」她的聲音突然變小,「就……空空的啊。」
他打開保鮮庫門,裡面果然像她所說的,空空的。
容量頗大的冰箱裹除了兩包微波面跟熱水即食的玉米湯之外什麼也沒有,乍看之下會以為是單身漢的冰箱。
江日昇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杜丞萱,你是女生耶。」
事已至此,丞萱乾脆也算了,「隨便你笑好了。」
「你這幾天都靠這些東西過活?」
「還有外賣。」電話旁邊放了一大疊的外送傳單,「披薩,中國餐,日本料理,很多啦,要吃什麼打電話就好了。」
「去椅子上坐著吧。」江日昇儼然一副準備大展身手的模樣。
拉過毛毯,丞萱整個人縮在沙發上,電視上播放的是脫口秀,她很喜歡這個主持人,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說的笑話都很無趣,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廚房裡傳來切煮的聲音。
她知道他很會做菜,或者說,他只要有心沒有什麼東西學不會,同樣一道料理,她要試個三、五次才能端上桌,可是他卻只要讀讀食譜,就可以變出跟照片上分毫不差的東西。
那時,明明是他比較會做菜,但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堅持要自己下廚,並不是好強的關係,只是很單純的想替他做一點什麼。
抱著毯子,丞萱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間有點想哭。
是真的想哭。
這段時間以來,因為他們在精神上的太過親密,有好幾次,她都忘記了時空早已不再的事實。
每多看一次他的側臉,心中沉寂了許久的心事就又甦醒幾分。
愛依然。
至於,傷心……她已經不傷心了,取代那些的,是她內心的明瞭。
明瞭所謂的喜歡是怎麼一回事,明瞭所謂的失落是怎麼一回事,明瞭原來時間真的不能讓一個愛情笨蛋變得比較聰明。
下星期他回台灣之後,她應該跟他漸漸的拉遠關係,然後不要聯絡比較好,一直抱著患得患失的心情,她要怎麼再談戀愛,怎麼繼續人生?明年就三十了,她不希望等到四十歲的時候仍然被記憶牽著鼻子走。
炊煮的聲音停止了。
江日昇走到客廳,望著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的人兒,「起得來嗎?」
「我不要吃。」丞萱將臉從毯子裹露出來,忍受著胃的翻攪,「我覺得自己快吐了。」
他皺眉,「你有胃炎?」
「不是。」她小聲回答,「是胃潰瘍。」
他出現了難以忍受的表情,「你到底有沒有在照顧自己?」
「有……吧……」不太確定的語氣。
後來,丞萱只記得自己說想睡,迷迷糊糊之間,隱隱約約又聽到有人按門鈴,好像是涼子的聲音。
涼子跟江日昇在說話,她很想睜眼,不過實在太睏了,半夢半醒,終究也沒聽清楚,沒多久,就真的睡著了。
※ ※ ※
這次感冒足足拖過整個新年。
愛熱鬧的丞萱在倒數時刻,只能從新聞頻道觀賞時報廣場上的熱鬧景象,耳邊隱隱約約還可以聽見數萬人歡呼的聲音,耶,新年……可借她的身體因為濾過性病毒的關係,十分笨重,哪裡也去不了。
在家養病的這一個多星期,江日昇天天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