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妻子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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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真抱得動?」薛齊確定她站穩後,才慢慢放開她。

  「可以。」她回答得堅定。

  「咿咿,咯哥。」妹妹在床上蹦蹦跳跳,一會兒蹬著小屁股,一會兒撥開春香攔她的手,正在抗議大家都不理她了。

  「妹妹在喊大哥了。」琬玉抱著瑋兒來到床邊,將他放坐在床沿,自己也坐了下來,幫他脫下鞋子。「來,跟妹妹玩。」

  瑋兒呆坐著,抬眼瞧了下琬玉,但那已經不再是畏怯地神情,而是兩眼明亮如星,充滿了受寵若驚的童稚歡喜。

  「咯哥。」妹妹爬到他身邊,舉起她最愛的布娃娃,猛往大哥懷裡塞去,想要給他玩。

  「我來了。大哥我們玩騎馬。」慶兒也興奮地爬上床。

  「妹妹。」瑋兒綻開憨笑,拿了布娃娃,轉過身子,張手護住往他撲跌下來的妹妹,妹妹跌進大哥懷裡,又仰起小臉,朝他咯咯笑個不停。

  琬玉整理好床邊的被子,確定疊得又高又穩,不會讓孩子們摔落,這才微笑起身,一抬眼,就迎上薛齊的深深注視。

  他好像有話要說。她來不及收回笑容,慌張地低下了頭。面對應該是她最親密的丈夫,她完全沒有方才和瑋兒說話時的自在和自信。

  「李嫂和周嬤嬤來了。」春香方才去應門,帶了人進房。

  「老爺,夫人。」李嫂走進來,「我帶大少爺去睡了。」

  「瑋兒今晚這邊睡。」琬玉恢復了正常神色。

  「夫人?」隨後進來的奶娘略顯不安。

  「難得讓他們兄弟一起睡。」琬玉微笑道:「周嬤嬤,沒關係的,你自去睡,養足精神,白天還得追著兩個男孩子滿屋子跑。」

  春香拚命點頭,十足十同意她家小姐的話。

  床上笑聲不絕,慶兒騎了枕頭當馬,喝喝叫個不停,瑋兒也騎了一顆枕,倒是乖乖坐著,低頭將枕頭角兒捏出兩隻耳朵,妹妹則自己當馬在床上爬,一看到枕頭長出耳朵,興奮地就要撲上去咬。

  「玩在一塊兒。」李嫂看得直抹淚,笑道:「真好,真好啊。」

  一室的笑鬧裡,琬玉抬起頭,自然而然望向了薛齊,一想到自己又有了這種瑋兒向父親尋求指示的舉動,她慌忙轉頭,但已經瞧見了他也從孩子那邊移過來的目光,她只是一瞥,卻彷彿看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深廣大海,裡頭波濤湧動。

  他想說什麼呢?她低著頭,一顆心無端地加快跳動了。

  夜闌人靜,琬玉站在床邊,心滿意足地瞧看三個排排睡的孩子。

  他們玩累了,一個個沉睡憨甜,真難想像那安靜的睡容一睜開眼,又有本事將整間屋子蹦得天搖地動的。

  「春香,跟你擠擠嘍。」她回頭笑道。

  「哈,又可以跟小姐講貼心話了。」春香已經打理好雙人份的鋪蓋。

  這幾年主僕倆熬著苦日子,感情親如姐妹,早已不計較尊卑。有時春香幫她哄孩子累了,就在床上和孩子睡著了,她自去睡春香的地鋪,或是慶兒滿床亂滾,吵得她和妹妹睡不安寧,便換了妹妹和春香擠著睡。

  這些年來,也難為春香了,還是個姑娘家,就陪她一起當奶娘。

  「春香,你以後一定是個稱職的好娘親。」

  「嘎?」春香鑽進被窩裡,嘟噥著:「小姐說什麼啦,人家八字另一撇還不知道在哪兒。」

  「都幾歲了,該嫁人了。你陪我出嫁那年是十五歲……」琬玉扳著指頭一算,一驚非同小可,「嚇,你二十歲了?糟了糟了。」

  「不嫁,不嫁。」春香順著她的語氣喊兩聲,確是心有所感。「我今天才知道當娘的不容易,不光是把屎把尿就好啊。」

  「哎。」琬玉有很多感慨。「你說,我今天做得好不好?」

  「好……」

  「把屎把尿倒容易,講道理也容易,我竟然到今晚才知道要去抱瑋兒。」她想到薛齊早就懂得主動去抱孩兒,不覺慚愧。「我覺得……咦?」

  「呼,呼。」

  才說了兩句,春香已打起呼來,臉蛋偎著枕頭,睡得十分香甜。

  這丫頭真累壞了,琬玉憐惜地拉好她的被子,走去吹熄燭火。

  躺了下來,卻了無睡意,望著黑黑的屋頂,腦袋似乎空空的,但又似乎填滿了很多思緒,來來去去,沒有一刻歇止。

  首先,一定得幫春香留心對象了,其實很久以前,她覺得長壽小子還挺實在的,可她又怕長壽跟了他的主子,也會沾染不好的惡習。

  那個主子……當年,新婚三個月,她有了身孕,他開始夜不歸戶,回來不是帶著嗆鼻的脂粉味,就是一身臭酒味,她正值害喜,聞了作嘔,請他不要喝酒,他立即變了臉色,指責她管太多。

  他們開始吵架。

  她是明媒正娶,門當戶對,知書達禮的正妻,卻永遠比不上外頭撒嬌使媚的狂蜂浪蝶,她正懷著他的孩子,他卻不知體諒,甚至在胎位不正幾乎難產的當天,他還能上酒樓尋歡買醉。

  明知他是紈褲子弟,又是備受寵愛的么兒,早已養成了唯我獨尊的個性,但她還是一再自問:她哪裡錯了?為何丈夫不再喜愛她了?

  她苦苦思索,苦苦等著,苦苦熬著,最後竟是熬到了一封休書。

  察覺自己的幽歎,她立即以棉被蓋去那聲歎息。

  這些年來,她早已學會埋藏心事,甚至也不再跟整日陪她的春香吐露半句,只是想得頭疼了,難以入睡,便會起來走一走。

  起初春香還會半夜尋她回去,後來也不管了,只提醒她半夜出去「散步」時記得加件外衣保暖。

  不知不覺,她已離開房間,來到了小院子,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

  大白玉盤高掛天際,幽靜靜地俯瞰人間,京城月,宜城月,依然是這輪不變的明月,只是她覺得此時此地的月光更為明亮些。

  也許,她總是透過朦朧的淚光望著宜城的月吧。

  家變前,等著玩樂不歸的他,家變後,等著不知所蹤的他,而所有的等待,盡皆化作她滴落的淚水,掉進泥土,杳然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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