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呀,怎麼全跑去看我審案了?」他倒有些難為情。他公私兩張臉,教妻兒看到他的凶神惡煞模樣,不知道會不會作惡夢?
「我們沒看過欽差大人,當然要瞧熱鬧了。」琬玉一直展露笑靨說話,突然哽咽住了。「你回來得很好,也正巧,總算趕上……」
「老天保佑。」薛齊也捏了一把冷汗,「快到宜城時,遇到家興,聽說江照影出事,我嚇死了,若再晚個半天……」
不趕不行,既然都趕上京城了,又讓皇上交付查案大權,當然更要趕回宜城。
受命當夜,他做了調度和準備,隔日便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趕回。
以他經驗判斷,江照影斷人財路,若被發現,必有生命危險,就算他事後治得了可惡的相關人等,但人被暗算,或是刑求至死,然後隨便以「暴斃」結案,那將是永遠無法挽回的憾事。
「你……很好。」琬玉望向自己這麼能幹又這麼顧慮周詳的丈夫,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齊,你這次做得真好。」
「辦公事罷了。」
若只是辦公事,又哪能去得急,回來得也快?
琬玉已然明白,這就是他對江照影的承諾,一旦應允,便是義無反顧。
「你都不跟我說,就急著去京城。」她滿腔心情竟不知如何傾訴。
「我還以為你在那邊看上了誰……」
「胡思亂想。」他溫溫地笑了,輕拍她的臉頰。
「你趕了這幾日,眼圈兒都黑了。」她也輕撫他的臉頰,跟著笑了,卻又同是滑下了晶瑩淚水。「齊,怎麼辦,我還想哭……」
「傻,想哭就哭,還要跟老爺請示?」他將她按入了懷裡。
「你累了,該睡覺了,我還是不吵你。」
「要睡也得讓我摟著睡,我可不願你轉過身,背著我偷偷哭。」
「好,你讓我哭,我這回哭過後,一定一定再也不會哭了……」
說著,她已埋進他的胸膛,痛快盡興的流出她歡喜的淚水。
所有的擔憂都放下了,一切的憾事也拋開了,喜兒拿回油坊,江照影重獲清白,從此抬頭挺胸做人,慶兒和珣兒也可以去認生父了。
「琬玉,都沒事了。」薛齊能做的,還是緊緊抱住她。
「今日你好威風,聽到人家誇你是好官,我真高興,真高興啦。」
長夜過後,雨過天晴,宜城明天將是陽光燦爛。
查案稍告一段落,也是夫妻跟孩子說明事實的時候了。
四個孩子排排站,薛齊一一看了過去,感到十分欣慰。
瑋兒十二歲,清秀沉穩,慶兒十一歲,俊俏活潑,珣兒九歲,甜美嬌憨,玨兒六歲,稚氣可愛。各有個性,各有特色,卻是一樣地乖巧,一樣地聰明,全是他所疼愛寶貝的好孩子。
「爹和娘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們說,都坐下來。」
薛齊先轉頭看了身邊的琬玉一眼,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再將目光移回前頭的孩子,特別是坐在中間的慶兒和珣兒。
「慶兒,珣兒,你們應該已經明白,爹並不是你們的親生父親。」
慶兒直直望著父親,珣兒則是眨著一雙晶亮大眼,略感疑惑。她是知道這個事實,只是小姑娘心思單純,並沒有想太多。
「十年前,你們親生父親的父親,也就是你們的親爺爺,犯了朝廷的大錯,要被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們的親爹很孝順,為了照顧爺爺,不得不離開你們和娘,隨爺爺到了那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服侍爺爺三年直到他過世,然後,他又花了五年的時間,吃了很多苦,一步步走回宜城,那時候爹和娘已經成親了,而一個家,只能有一個爹,一個娘,他不好意思過來找慶兒和珣兒,便是他很想念你們,所以我們得找一天,去拜訪你們的親爹。」
雖然慶兒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低下頭,扯著指頭,珣兒則是越聽越驚惶,淚珠兒在眼眶滾來滾去,不安地望向娘。
「珣兒來娘這兒。」琬玉拉珣兒到她懷裡,溫柔地拍拍她。
「為啥一個家,只能有一個爹,一個娘?」玨兒有問題了。「我們家不是還有大娘嗎?」
「玨兒,你乖乖在旁邊聽。」薛齊看著他,教導道:「聽不懂的,以後長大就明白了。」
「唔。」他六歲了耶,不是常常誇他長大懂事了嗎。
「玨兒,大哥回頭再慢慢跟你說。」瑋兒側向告訴他。
「喔。」勉強接受吧。
「那天你們也去看了爹審案。」薛齊繼續道:「有看到被冤枉的油坊江掌櫃嗎?」
「有。」只有瑋兒和玨兒回答。
第11章(2)
「他姓江,名照影,就是慶兒和珣兒的親爹。」
「啊?」珣兒抬臉望向娘,她記得了,可是她沒看清楚,更不知道那是什麼人物,心情惶惶然不知所以,淚珠兒便掉了下來。「爹,你要將我送回給他?」
「爹的憨珣兒呀,爹怎會將你送出去?」薛齊伸長手,摸摸她的頭,笑意溫煦,再望向慶兒,「慶兒也是爹的好兒子,爹的目的,是要讓你們知道,你們的親生爹是何許人也。人不可忘本,身體髮膚,乃受之父母……」
「老爺啊。」琬玉及時打斷他,才拿巾子幫珣兒擦了眼淚,又拿來擦自己不知是笑還是哭的淚。
「啊。」薛齊發現自己又犯掉書袋的老毛病,特別是近來審案,每天都得板著臉孔說教,恐怕這輩子都改不過來了。
他又道:「你們的親生爹有他自己的家,也會有他的孩子,爹是要你們去認識他,以後才不會相見不相識。」
「我還有弟弟妹妹?」珣兒語氣開朗了。
「他娶了喜兒姑姑,以後就有了。」慶兒仍在低頭扯指頭。
薛齊略感訝異,雖說江照影有程喜兒好事已近,宜城人人皆知,但慶兒那副難得沉默的神情,顯然已經矢江照影是何許人也。
「慶兒知道了?」他溫言問道。
「爹,那個……我的親爹,他是怎樣的人?」慶兒抬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