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食指朝樓上指了指。「那裡,以前是我的房間,後來我出了一點意外,在醫院昏迷了好幾年,醫生說可能會變植物人,那時,我父母為了照顧我,把房子賣了,搬家時有些東西沒有帶走,他們不曉得那對我很重要,我必須找回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自己上去找嗎?」
寇君謙點頭。
她要住進來都歡迎了,找個東西算什麼。
「你先等一下,房間很亂,我收抬好你再進來。」他趕緊上樓,把那些畫了她的畫紙藏好。東一張、西一張,平常不覺得,真要收抬起來還真不少。
這半年當中,每當想念她,便會順手畫她,都畫成習慣了。
要藏哪裡好呢?
他張望了下,搬來一張椅子,將捲起的畫紙全往當初裝潢時,天花板上做的斜照式嵌燈空間裡塞。
這麼高,她絕對看不到。
「好了,你可以進來了。」
她一進來,就直接搬來那張椅子,往牆邊的位置一放……
「?——」他張口欲言。
「怎麼了?」
「呃……沒事。」他硬著頭皮吐出話。
她轉回身,踩上椅凳,伸長了手往天花板的空間邊緣摸素。
指尖摸索到一隻鐵盒,她踞高腳尖,緩緩將它撥了出來,落入雙掌。她露出欣喜的微笑,掌心拂拭上頭堆積的灰塵,小心捧著。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她如此在意,還露出那麼甜的笑容,真嫉妒。
寇君謙不是滋味地想。
她正欲跳下椅凳,眼尾餘光忽然瞥見露出來的紙張邊緣,好奇地伸手——
糗了!
他閉上眼,簡直不敢看她。
「原來你和我一樣,喜歡在這裡藏東西。」她的手伸到一半,便覺不妥地縮了回來。那是個人隱私,外人不該隨意闖入,就像她鐵盒內的心事,如果被外人知道,她也會不開心。
「你……那些是什麼?」他忍不住,好奇追問。
「和你一樣,只是幾張紙。」
「……什麼紙?」這麼寶貝。
「我不問你的,也請你不要問我的。」
「……」碰了個軟釘子,他乖乖閉上嘴。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今天謝謝你。」
「……你不坐一下嗎……」這麼快?他都還沒看夠,補足半年的相思。
「不了,我家人還在等我回去吃晚餐。」
」……喔。」寇君謙沒再開口,甚至不敢問她,她還會不會再來。
應該不會了吧!這裡又沒有什麼好讓她留戀的,她來幹麼?
送曲采嬪離開後,他落寞地回到房間,呆坐了好久,想念以前有她在時的總總,現在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保持著距離,用拒絕所有追求者的方式在拒絕他……
她真的好美,褪去青澀,多了幾分嫵媚韻致,以及女孩的聰慧靈透,裙下忠臣必然多不勝數。他一直都知道,他那麼平凡、嘴巴又不甜,憑什麼讓她另眼相待?如果不是因那種特殊的方式相識,她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要是重新再追求她一次,她應該也不想理他吧……
想起方才匆忙之下塞上去的圖紙,他趕緊拿下來。
「對了——」突然發出的聲音,將寇君謙嚇得手一抖,成疊畫紙飄然撒落,散了一地。
去而復返的曲采嬪呆站在門邊,看著飄落腳邊的紙張,怔然。
那是一張素描,簡單幾筆便勾勒出形貌與神韻,足見繪者十分熟悉筆下所繪之物,那是……她。
散落一地,滿滿的她。
「你——」她仰頭望他,啞了聲。
寇君謙趕緊彎身收拾,避開她的目光。「你怎麼又回來了?」
不是存心迴避,而是那段過往真說出來,也只會被當成騙徒,讓她更加瞧不起這種不入流的追求手段吧!
「這個——」她指了指攀在她胸前的小黃狗,神情有幾分無奈。「是你養的狗嗎?」
這隻狗在庭院看到她就興奮地撲上來,死巴著不放,又叫又舔的,她實在沒辦法。
而此刻,狗頭正偎偎蹭蹭地停留在眾多男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柔軟部位,寇君謙看得都快窘死了。
身為主人,他既汗顏又羞愧地大喊:「小嬪!」
感受到她投射過來的視線,他更窘,趕緊指了指她胸前。「我是叫它——還蹭,快點給我下來。」
狗兒理都不理他。
「呃……」他好尷尬。「它平常不太聽我的……」
基本上它只聽采嬪的,他又不能伸手往她胸部「拔」狗,一點主人的威嚴都沒有。
「這個名字……」
他澀澀地笑。「女主人取的,她才是老大,通常她說了才算數。」
也不能怪狗兒,半年多不見,它一定很想念她,跟他一樣,只是他不能任性地蹭上去……
「是嗎?」曲采嬪低頭,拍了拍狗兒。「小嬪乖,先下來,我有事要忙,晚點再陪你玩。去那裡,嗯,很乖,坐好。」
還真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看得寇君謙自歎弗如。
「我一直很想找一個人——」她的聲音,將他的視線從狗身上拉回來。「剛清醒的這半年,我都在醫院做復健,我不希望我那麼醜的樣子讓他看到。我本想,找回了鐵盒子裡的東西,接下來就要去找他——」
她從包包裡取出手機,按下幾個鍵。
嘩嘩!簡訊鈴聲從他床頭的手機傳出。
八成又是垃圾簡訊。他只瞄了一眼,沒理會它,專注聽她說話。
「出事的那個晚上,我很害怕,是這個聲音,還有簡訊響起的微弱光亮陪著我,讓我不至於被絕望與恐懼淹沒,最重要的是——那個人要我撐下去,他說,他很愛我,他在等我。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想,如果不是他,我熬不過那一天。」
「你找他——」他聲音微啞。「是想道謝?」
「不只。」她盯著手機,又按了幾個鍵,繼續說:「他送了我半年的雛菊,寫了半年的情書,我從醫院醒來、還有做復健的那半年,都是看著他輾轉請人送到我手中的那些畫做為心靈支柱,我早就已經決定好要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