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雅捷完全能夠理解,因為她跟吳欣宜的表現太勁爆了——她像隻母老虎般的張牙舞爪,吳欣宜卻像個小白兔般的掉眼淚,表面上的是她贏了,事實上她輸得很慘。
方浩軍一路上都不發一語。
她覺得自己要負擔起大部分的責任,因此,即使她頗有微詞,還是主動開了口,「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不,我心情好得很。」
天,一聽就知道氣炸了,而且她注意到,車速又更快了,他們在下坡的山路耶,居然開得那麼快。
喬雅捷放軟聲音,「我保證下次講話會注意一點,至少,會在對方飆淚之前把話停住,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這樣不講話我好難受。」
「我能不生氣嗎?」他的聲音大了起來,「我覺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現像個呆子。」
「不會,我真的很感動你這麼信任我……」
「可是你卻背叛我的信任。」他強抑怒氣,細數今天晚上聽到的,「畫煽情漫畫,寫性愛專欄,設計成人玩具?其他呢?還有什麼是其他人都知道但我卻一無所知的?」
她一陣心虛,「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會不會哪一大又是我哪個朋友告訴我說,喂,你的女朋友在做這個你知不知道?」
「不會了啦。」
相對於她的肯定,他卻帶著質疑,「真的?」
他一直以為彼此都是一本攤開的書,但現在看來卻不是如此。
以為已經很瞭解她了,但現在才發現,自己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其中一個面,而他並不知道除了這個面之外她還有多少樣貌——感情對他來說一向是很簡單的事情,合則來,不合則去,他從不會過問太多,並且認為那就是所謂的自由,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那是代表著不在乎。
方浩軍不喜歡自己的女朋友畫成人漫畫,更不喜歡別人用有色的眼光打量她,那讓他非常不高興。
「真的……沒有了。」喬雅捷放下身段,小聲哀求,「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因為你的想法很保守,我覺得,那些事情會降低你對我的喜歡,所以才一直不敢跟你說。」
「我現在沒有辦法相信你。」
「其實……我也不算騙你啊,我只是沒有主動說出來而已,雖然還是我的錯,但比起欺騙應該好一點吧。」
方浩軍沒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車裡,仍是一種極端的僵硬,他們身上的華服比對兩人的表情成了一種極大的諷刺。
她就知道事情一旦爆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原本應該是清純小公主的,卻因為這幾個兼職的身份變成情慾女王,說不定他會因為這樣而以為過去的她都在惺惺作態,而且她知道他最氣的不是她畫色情漫畫,而是她什麼都不跟他說。
雖然說情侶本來就會起爭執,但是,她怎麼樣也沒想到兩人間的第一次不愉快居然是這麼芭樂的原因。
而就在一切轉壞之前,他們才在櫻桃樹下接吻了呢。
什麼在一起的永遠傳說,看來一點都不准,她要查清楚是哪個國家,然後寫信過去抗議。
她偷看了他一眼,還是面無表情。
他一定很生氣,覺得自己被她耍了,覺得自己很笨,甚至,也有可能會覺得她不再那麼可愛。
她住的地方是死巷,方浩軍的車子無法回轉,因此,他只將車子停在巷口。
「我後天要出差,我們冷靜幾天好了。」
這是他今晚的最後一句話。
喬雅捷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絕塵而去,想哭,但卻累乏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冷靜一下可以是重新開始的前奏,但也可能意味著分手。
如果方浩軍打一開始就知道她那幾個會讓人用有色眼光看她的兼職,他今天就不會有被騙的感覺了吧,但同樣的,他也有可能就把她歸類於情慾創作者,思想保守的他又怎麼可能對一個大談性愛的人動心呢?
她擦擦眼淚,從皮包掏出鑰匙打開朱紅色的大門。
穿過夏花粉開的小院落,一邊提醒自己,她要洗澡,趕緊卸妝,敷臉,睡覺,明天整理好心情工作。
客廳的燈很亮,有人在家。
她脫下那雙洗粉紅色的高跟鞋,才抬起頭,就聽到韓凱聖略顯訝異的聲音——「你的臉……」
喬雅捷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頰,「脫妝了嗎?」
「不是,但也差不多。」韓凱聖起身,順手將原本放在茶几上的面紙盒帶過來,「你怎麼哭成這樣子?」
她看看鞋櫃旁的鏡子,真的,她的臉是狂哭後的慘況。
她還以為在外面哭完再進來就沒事,沒想到因為不常化妝的關係,忘了自己臉上有色彩,一哭,狀況慘烈。
那天晚上,她跑去韓凱聖的房間睡,哭一下,停一下,眼睛不舒服,心裡不舒服,在韓凱聖均勻的呼吸聲中,睜眼直到天亮。
第八章
五月,天氣已經漸熱。
午後的太陽刺眼無比,所幸房子坐落的方向正確,此刻完全沒有西曬的困擾,微風輕吹,院子裡那棵不知道樹齡的黃槐飄落了一些葉片,順著南風吹進走廊,四散在圍牆裡。
喬雅捷拿著筆記本,整個人橫躺在乘涼的架高木質走廊上,在輕音樂中,努力構思男女主角的對話。
「我們結婚好不好?」
「會不會太快了?」
「如果我知道你就是我在找的那個人,又何必去多花其他的時間呢?」
「但是我希望能再多認識你一點,婚姻可以是冒險,但不該是橫衝直撞的借口?」
小嘴一張一合,拿著鉛筆,用唸經般的聲音復誦了一遍,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似乎……甜度還不夠高。
甜度,哼。
原本還以為到淑女月刊可以畫比較成熟的東西,沒想到甜度依然是基本元素,有點恨,但又沒辦法……仔細想想,也不能抱怨什麼啦,像她自己就是啊,二十四歲,但談起戀愛來一樣沒大腦。
喬雅捷把鉛筆往旁邊一丟,順勢翻了個身,不意,卻聽到旁邊有人很不客氣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