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雲姿覺得自己的容貌最最平凡,奇怪,當初怎麼會挑自己入府呢?或許是看上她的知書達禮吧。
雖然她完全不願意被舒澤看中,卻希望借助貝勒府這塊安寧之地暫時藏身,再伺機而動。
「以我看,這群漢女都不配留在貝勒爺身邊,」玉福晉逐一刁難,「一看就是紅顏禍水之相,統統趕出去!」
「福晉——」岱嬤嬤從旁勸道,「這是王爺賞賜的,好歹也要挑上一、兩個,否則是犯上不敬……」
「我知道了,我不是在努力找嗎?」玉福晉聞言不甘不願,歎一口氣,「若實在挑不出來,我也只能進宮向姑姑請罪了。」
仗著有太后撐腰,她無所畏懼。忽然她停下腳步,就站在盤雲姿的面前。
「妳叫什麼名字?」
「福晉在跟我說話?」盤雲姿不由得一驚。
「對啊,不然呢?」玉福晉輕笑,卻令人不敢輕忽。
「奴婢……龐雲姿。」迫不得已,找個諧音,以蓋自己的真名。畢竟,「盤」這個姓氏,一聽就非漢人,容易暴露身份。
「好,就是妳了!」玉福晉拍板定案。
「我」她駭然,不敢相信。
「對啊,妳容貌還算端正,氣質也算純良,不像那些狐狸精。由妳伺候貝勒爺,我可以放心。」玉福晉莞爾地回答。
呵,是說她相貌太過平凡,舒澤一定看不上吧?
盤雲姿在心中替她感到悲哀。用如此方法留住丈夫,能留住一世嗎?天下美貌女子如此之多,防不勝防,今天強行挽回一城,又有何用?
「這……」連岱嬤嬤看了都覺得不妥。「福晉,還是再挑挑吧,我怕貝勒爺他……」
「我說定下就定下了!」玉福晉惡狠狠地打斷,「從此以後,貝勒爺的飲食起居,就交給龐雲姿一人,她就代表我!」
如此重話一出口,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四下一片寂靜,眾漢女默默望向盤雲姿,皆露出羨慕的神態。雪倩微笑示意,似在恭喜。
只有盤雲姿萬般忐忑。
她只希望在此當個普通婢女,有個暫時棲身之地,不料,長相平庸的她竟被挑中,今後得貼身伺候舒澤!
之前她躲,她藏,把一切埋得好好的,生怕滿人發現她的秘密,然而,卻忽然被推到眾目睽睽之下,她不確定自己的身份還能隱瞞多久。
現在只盼舒澤貝勒是個傻瓜,不會在朝夕相處中察覺到她的異樣。
然而,身為滿州第一聰慧的勇士,他怎麼可能是遲鈍之人?
此刻,盤雲姿只能祈求上蒼庇佑相安無事,直至她找到若水,她的妹妹。
盤雲姿記得,初見舒澤的夜晚,月亮特別圓,高掛在天邊,散發柔和的光澤。
她隨岱嬤嬤緩緩向東廂走去,據說,舒澤獨自住在這裡,並不與妻子同房。
當下她還覺得奇怪,認定他是個脾氣古怪的男子。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男子會與她產生不同尋常的感情……
推開房門,這裡一看就是間男子的居室,牆上掛著射日弓,榻上鋪著白虎毯,案上臥著凌雲劍,屏風一角立著不死鎧甲,可以說,此房無一處不顯示著陽剛之氣。
此間的主人是否也如此番佈置一般,威猛陽剛?盤雲姿捧著茶水踏入門坎時,不禁這般想到。
都說舒澤是滿蒙第一勇士,該不會面目猙獰、脾氣暴躁吧?
她曾見過滿人殺戮的情況,那血淋淋的景象,是她畢生的惡夢。倘若舒澤也如那些禽獸一般,她恐怕活不到跟妹妹重逢的那一天了……
「愣著幹什麼?」岱嬤嬤從旁叫喚,「貝勒爺就要回來了,快準備好熱毛巾供爺擦手洗臉!」
盤雲姿連忙放下茶盞,將熱水注入銅盆,嚴陣以待。
倏地,她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猜測定是舒澤到了,便垂眸立至牆角,屏住呼吸。
「給貝勒爺請安——」岱嬤嬤笑意盈盈迎上前去,弓身行禮。
「怎麼今兒個是嬤嬤親自伺候?」一名男子笑道,「小柔和小嬋呢?偷懶去了?」
這聲音雖然低沉,卻十分醇厚動聽,鑽入盤雲姿耳中,像是飲了陳酒一般,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小柔和小嬋回鄉去了,」岱嬤嬤拉了拉盤雲姿,「這是雲兒,福晉特意挑來伺候貝勒爺的。」
「雲兒?」男子一怔,「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盤雲姿呼吸一窒,迫不得已,挺直身子抬起頭,目光剎那間與他相觸,心中劃過一陣詫異。
舒澤,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他不似印象中滿州男子須粗獷的面孔,相反的,擁有一張極為清俊的臉,像極了漢人儒士。
然而,他的身材卻很高大魁梧,健壯的肌肉鼓鼓的撐起衣衫,看來第一勇士之名並非虛言。
這是她對舒澤的第一印象,無關心動,只是單純的觀感。
「妳是福晉安排的吧?一看就知道。」舒澤看到她的相貌時,脫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輕輕一笑,燦如曜日,比不笑時更具魅惑。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嫌棄她相貌平凡嗎?盤姿雲心中暗忖,看來,妻子的善妒,他早已深深有所體會。
「好吧,」輕視的神情似乎表達了對她的不屑,卻沒有立刻將她拒於門外。「既然如此,就暫且留下。不過,我是個挑剔之人,就不知這丫頭能忍耐幾天。」
「貝勒爺放心,這丫頭脾氣好得很呢,而且知書達禮,」岱嬤嬤在旁美言,「一定能稱您的意。」
舒澤聽後並不言語,面向盤雲姿,將手一攤。
這樣的舉動,讓她有些莫名,一時反應不過來。
「快,替貝勒擦洗啊!」岱嬤嬤急道。
原來是這樣的意思啊!盤雲姿連忙拿起浸過的濕毛巾,匆匆往舒澤的臉上、手上拭去。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男子的身體,隔著熱毛巾,卻可以感到不同於女子的結實與彈性。
此時,她離他好近,連呼吸都可以聞見,令她不禁臉紅。
「笨手笨腳的,不如柔兒。」舒澤嘲諷笑道,隨即一舉坐至榻上,將腳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