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要看牠們『瘦逼巴』的樣子哦,我跟你講,這種蠶會吐金黃色的絲,如果我是你,我就會買一盒白的、一盒黃的,回去給牠交配,看牠們生出來的蠶寶寶會結什麼網,如果結出彩色的網,拿過來,閱閱姊出兩倍的錢買。」閱閱大力鼓吹小學生一人買兩盒。
兩盒蠶的食量有多大,光賣桑葉她就可以變成小富婆。
剛下課的弄弄走出校園,看見閱閱馬上放下書包,走到她身邊。
她從保溫箱裡拿出保特瓶和免洗杯,拉開嗓子大喊,「同學,天氣那麼熱,來買涼的啦!一杯十塊錢,買五杯送一杯……汪老師,要回家了哦,先來喝一杯涼茶再回去啦……」
弄弄從小耳濡目染下,成了做生意的好幫手。
「閱閱,妳又來了啊。」汪老師靠近攤子,跟閱閱打招呼。
「汪老師好,妳越看越年輕,一點都不像要娶媳婦的人。」
「妳的嘴巴還是這麼甜,難怪生意永遠這麼好。」汪老師看著自己帶畢業的學生,忍不住笑了。
閱閱是好小孩,在育幼院長大的孩子比普通孩子多幾分敏銳,她們懂得察言觀色、投其所好,但也因為沒有人照顧功課,學業成績始終拉不上來。
「做人誠實是老師教的啊,我只不過是把老師的話牢牢記在腦袋裡。」
閱閱嘴巴甜是實話,她喜歡汪老師是實話,志光國小的老師對育幼院的院童多了幾分照顧……通通是實話,要不是這些老師的鼓勵,育幼院的孩子哪能快快樂樂長大。
「妳啊。」汪老師笑著搖搖頭。「什麼時候有空,到學校來找老師聊聊好不好?」
「好啊……哦,是不是弄弄又給老師惹麻煩了?」閱閱瞪弄弄。
「沒有,弄弄很乖,她幫我很多忙,不要擔心,我只是有事想跟妳商量。」
「好啊,等我忙過這陣子,我一定回學校找老師。」
「我等妳忙完,不急。」汪老師轉身要離開時,閱閱連忙從貨車裡面提了個紙袋跑來。
「汪老師,這個給妳。」
「妳做的桑椹醬?」
汪老師沒有推辭的收下了,她知道閱閱是那種拿人半斤,無論如何都要還人家八兩的女生,她,有恩必還。
「嗯,吃了會長黑頭髮哦,汪老師一頭烏溜溜的長髮,我有很大的功勞。」閱閱笑咪咪的說。
「好,生意不要做得太晚,回去的時候開山路小心一點。」
「知道了,汪老師再見。」
「再見。」送走汪老師,閱閱回到攤子邊,拿起桑葉對著小朋友喊,「一包十塊錢,好啦、好啦,你們幾個小朋友去湊湊,買十包送兩包……」
「好喝的桑葉茶,又健康又養生,大家快來買哦。」
在兩姊妹同心協力下,小小的攤子前面圍滿了人。
關掉計算機,岳仲崗揉揉眉心,把頭靠到椅背。
他閉上眼睛,腦袋裡面數目字不斷在跳躍。全球景氣差,飯店生意當然會受影響,雖然比起同業,他們算是相當好的了,但這不在他的預期目標裡。
他並不熱愛自己的工作,就像不喜歡自己的身份一樣,可惜有很多事是從一出生就注定好的,無法改變,只能安靜接受。
於是他成為飯店業中的大亨,人人看著他的目光裡閃爍著艷羨,然而,他並沒有別人想像中那麼幸福快樂。
「還有多久才到?」岳仲崗問。
「再二十分鐘就到了。」穿著黑西裝的溫秘書畢恭畢敬回答。
岳仲崗看一眼窗外,綠油油的田地映入眼簾,打開車窗,深吸氣,很久了,他有十幾年的時間沒回到這裡。
回?他怎麼會用這個字眼?
認真說來,他只在鄉下待過一個暑假,這裡稱不上家,但住這裡的兩個月,是他人生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經理,董事長……」正在開車的溫秘書問。
「把手機關掉,這兩天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哪裡。」他不想接電話,不想去煩惱母親在意的事。
「包括董事長嗎?」
董事長要經理相親的事如火如荼地展開,每天的熱線電話煩得經理頭痛,他當然同情經理,可是……這種「家務事」,他插不上手。
「是。」他點頭。
董事長指的是他母親,一個能力才幹都不同凡響的中年婦女,五十幾歲了,卻讓人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許多商場名人,不管已婚未婚的男性都很樂意和她建立交情。
至於戀愛,真正深交過的,幾乎沒有人會選擇和她繼續下去,因為她是個很強勢的女人。
女人再聰明、美麗、有錢……就算她滿身上下都是優點,只要她的控制欲大到某個程度,就會讓男人退卻。
岳仲崗的父親就是其中一個。
想到這裡,他就不得不佩服程秘書了,他是岳仲崗見過,最有耐性的男人,母親對程秘書的愛慕視而不見,卻在生活上處處依賴他,而程秘書則沒有異議、沒有反彈,安分地在她身邊當一個不出聲的守護者。
程秘書曾經對岳仲崗說:「總有一天她會累,她將需要一個人待在身邊,傾聽她的抱怨。」
程秘書對於等待,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而他對於接手公司……尚未做好心理準備。
溫秘書點頭,他懂了。
才說要關掉手機,岳仲崗的手機就響起,幸好,來電的不是母親。
「喂,阿姨,我是仲崗。」
「小岳,下個星期四你爸爸過生日,你可不可以撥出一點點時間,我想幫你爸爸辦個慶生會,如果你能來的話,爸爸一定很開心。」
打電話來的人是父親的第二任妻子,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但這麼平凡的女人居然成了婚姻市場的優勝者,這讓母親大大地嘲笑父親,她說:「離開我,他也不過能找到這樣的女人。」
岳仲崗的父親是個大學教授,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和妻子離婚,至於離婚的理由,母親的「強勢」是主因、父親的「嫉妒」是導火線。她無法接受丈夫的無能、缺乏事業企圖心,而他無法忍受妻子每天三更半夜喝得醉醺醺回家,而且總有不同的男人送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