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吃魚乾太可惜了。」柳條兒自己的伙食都沒這麼講究。「隨便拿點山菜、餅子喂貓就可以了,魚乾還是藏起來,討不到東西的時候可以吃。」她給丫丫傳授最精深的乞討學問。
「可這魚乾是苦的,只有貓吃,我們都吃別種。」丫丫下炕,又從櫃裡翻出一包魚乾來。這種魚乾個頭更大,熏黃色澤,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魚乾為什麼會苦?」柳條兒納悶。就算是苦魚乾,只要沒毒,人都可以吃吧?「一點點苦沒關係,這個我吃,不苦的,你們吃。丫丫,我們一起把魚乾藏起來吧!別再喂貓了,好浪費。」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嚥口水,眼睛沒離開大魚乾片刻。
丫丫又抱著肚子哈哈大笑。「姊姊……哈哈哈……你實在太好玩了……」
鐵漢三輕輕地敲了丫丫的頭一下。「沒禮貌,跟姊姊道歉。」
丫丫就是個淘氣,聞言,也只是膩過去,跟柳條兒瞎纏了幾下。
柳條兒糊塗了。難道說魚乾會苦是騙人的?還是在這家裡,只有貓才吃魚乾?
鐵漢三又對她拱手。「抱歉,柳姑娘,丫丫調皮,你別介意。魚乾家裡多得是,你想喂貓、自己吃,或拿去跟村裡的人換米面都是可以的。」
原來她被有錢人救了,鐵家是不缺糧食的。她突然有些興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裡多待些時日,最好住到春天來?
但鐵漢三的行禮又讓她一陣慌亂,險些手腳打結。
「我我我——」她看著鐵漢三,結結巴巴。「鐵……鐵先生?鐵公子?還是鐵……」
「你叫我鐵大哥吧!」
「鐵大哥,謝謝你。」她在炕上做出斂衽為禮的樣子,可惜手腳擺錯邊了。
丫丫又是一陣翻天大笑。「姊姊,你真逗,我喜歡你,你留下來陪我玩吧!」
柳條兒眼睛亮起來了。她真的可以留下來嗎?
「姑娘若無要事,還是先在寒舍將傷養好,再謀後途。」鐵漢三說。
「可以嗎?」她看到鐵漢三點頭,興奮得差點尖叫。
鐵漢三看她的模樣也想笑,但又怕傷了她的心,便別過頭忍著,只是嘴角也不禁拉起一彎弧。
柳條兒見他笑了,那笑容宛如一隻蝶,飛呀飛地,飛進了她胸口,擾得她心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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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年了,村裡的人都輪流殺豬,山民幹慣了這活兒,也不難,多是自家漢子動手,不會向外求援。
但村裡的六嬸子是個寡婦,沒兒也沒女,讓她一個人料理一頭大肥豬,太辛苦了,才會請鐵漢三幫忙。
鐵漢三還混江湖的時候,人稱不見血,是最惡血腥的,但在這裡,別說殺豬,捕魚、打獵、種田、硝制毛皮,他什麼都會幹。
六嬸子請他殺豬,他便把殺豬刀磨得亮,一大早,背著柳條兒、手牽丫丫,一行三人走向六嬸子家。
柳條兒身體還沒好,本來是不合適外出的,但她沒有看過殺豬,又聽丫丫說得有趣,最重要的是殺完豬了,主人會請吃飯,為了那一口好料,她爬也會爬出來。
鐵漢三從來就寵丫丫,只要是她說的,他一定想辦法做到,何況只是背柳條兒出門,小事一件。
柳條兒一趴上鐵漢三的背,臉上的火紅就沒稍停,他不只看起來壯,背部更是寬大。
他走一步,身體就會顛一下,她的胸便往他背部撞一下。她知道自己身子很瘦,但這樣還是讓她心跳加快。
三人來到六嬸子家,一些沒養豬的村人已經圍在那裡,等著殺好豬後,拿自家的產品換些豬肉回家過年。
鐵漢三把柳條兒放下來,逕自去捉豬。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感覺這趟路短得令人髮指,她真想黏在他背上不下來了。
不多時,鐵漢三捆好豬,手起刀落,利落得好像他這輩子就以殺豬為生。沒有人發現,他下刀的時候,眼睛閉上。他還是不喜歡見血腥,但人要活下去,有些事總是無法避免。
這豬是寶貝,全身上下沒有用不著的東西,鐵漢三很快地分解了豬,村人都誇六嬸子豬養得好,脂肪足有四指寬,可是今年以來殺過最肥的豬。
六嬸子呵呵直笑,滿佈皺紋的臉似乎都年輕了起來。她年紀漸長,身體不好,下不了田,平素就養些雞生蛋,拿蛋跟村人換米面、蔬果過活,養豬還是鐵漢三父女搬來後跟她建議的,平時兩父女還幫忙打掃豬圈、割豬菜,六嬸子就負責煮和喂,伺候這豬比祖宗還勤,如今豬長得好,能換得東西一定更多,她豈不開心?
村人們輪流過來,告訴鐵漢三想換豬的哪個部位,有人愛蹄膀、有人喜歡背脊,一時間,熱熱火火。
鐵漢三心裡計算得清清楚楚,又會說話,有村人想用三尺布頭換五斤肉,硬是被他兩句話說得再添上一隻熏鵝、半籃凍梨,總之,絕不讓六嬸子吃虧。
丫丫在柳條兒身邊跟她誇耀阿爹的豐功偉業,柳條兒聽得滿面潮紅,忍不住問:「你們做這麼多,待會兒一定拿最大頭吧?」她估計得要半隻豬才抵得過鐵漢三父女的功勞。半隻豬耶!那可以吃多久?別說熬過冬天了,醃起來風乾,吃到春末都沒問題。
丫丫不太懂。「拿什麼大頭?」
「報酬啊!」在城裡,一個人幫另一個人做事,都可以拿錢的。「你們幫六嬸子養豬、殺豬,她應該付你們薪水吧?」
「我沒聽阿爹提過。」
「所以你們一直做白工?」柳條兒好心痛。鐵漢三父女一定是太好心了,才會被白佔便宜。可想想也正常,他們若不好心,怎麼會救她,還收留她免費吃住?
柳條兒決定要報恩,首先就從別讓他們吃虧幹起。她對鐵漢三招手,想把他叫過來,傳授他一些求財謀利之道。
這本事她可是從不輕易告訴別人,要不是拿鐵漢三當自己人,她看他虧死,也不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