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壞消息震得禹綾腦海一片空白,虛弱的身子幾乎站不住,她閉了閉眼,用力咬唇,不允許自己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倒下。
「你們兩個去燒熱水,你去找藥箱,剩下的人跟我來。」她鎮定指揮,嬌小的身子散發出不容忽視的強烈氣勢,讓一群慌了手腳的人有所依循,隨著她的指示四散忙碌。
在她帶著人將她和袁長風寢房的門拆了,好讓他們可以直接將他搬進房裡時,其餘的人總算回來了。
情況比她想的還要好上許多,在眾人的簇擁下,袁長風是自己走進來的。
雖然他神色慘白,雖然他胸前渲染開的血痕令人怵目驚心,但至少他還能踩著緩慢的步伐,一步步自己走進來。
他只來得及對她歉疚一笑,就被推進了房裡。
從和他對上眼,禹綾就瞪他,在她退到一旁讓別人幫他脫衣療傷,她還是瞪他,聽到他們說他是為了保護同伴才受傷,她更是瞪他,瞪瞪瞪,瞪得像是恨不得再上前砍他一刀。
「我沒事,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袁長風忍到包紮完畢才開口趕人,她的表情讓他擔心極了。
在其他人都還來不及回應時,有人酸溜溜地開口了,「當然沒事,這點小傷怎麼傷得了你這個大英雄呢?」
大家循聲望去,無不傻眼——
第7章(2)
向來笑臉迎人的嬌小主母此時插著腰,臉色凶狠,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他們那個高大昂藏的主子,活像他是做錯事被痛罵的頑劣孩童。
「還要回來搬救兵,這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就自己解決啊,累得大家跟著你人仰馬翻,你好意思嗎?」禹綾繼續語出攻詰,每個字都又狠又重。
她知道她該做的是溫聲慰藉,但她管不住自己的舌頭,那些話像有自己的意識般,源源不絕的湧了出來。
「大嫂,你怎麼能這樣說?」崇拜兄長的袁長地第一個跳了出來。
「就是啊,薄情寡義的南方女人。」其餘的人見狀也紛紛附和,義憤填膺地幫忙反嗆。
「我哪有說錯?」面對那一個個比她高大許多的彪形大漢,她仍毫不退縮,「要是他照顧得了自己,他會受傷嗎?你們需要全部擠在這兒嗎?」
「你,虧我平常還尊尊敬敬地喊你一聲大嫂。」袁長地氣到想要揍人,卻被沉聲喝住。
「長地,出去,帶他們離開。」斜倚炕上的袁長風一出聲,即使只是平穩的聲調,仍將房裡沸騰的不滿情緒抑壓下來。
「可是……」袁長地還想解釋,但對上兄長冷凝的眼,他頓時啞口,轉向姐姐尋求支援,「你平常不是最會反她的嗎?怎麼最要緊的時候都不見你說句話?」
袁長雲畢竟是女孩子家,心眼比起其他人細了些,加上對禹綾的瞭解,她察覺到了一些端倪,所以才會一反常態地保持沉默。
她看了不動聲色的兄長一眼,知道這不是他們該插手的時刻,需要安慰或是要給予安慰的人,也並不是表面所見的那樣,她歎了口氣,拖了弟弟往外走。
「你別吵了你。」回頭見其他人還站著,袁長雲板起臉喝道:「你們還杵著幹麼?該裹傷的去裹傷,該回家裡休息的就趕快滾回去,快點。」
被這一喝,眾人雖然仍因有所不滿而抱怨嘀咕,但總算是聽話地開始信外頭移動。
「你敢把大哥丟給這個狠心女人?」袁長地還沒發覺不對,跳腳直喊。
「閉、嘴,出去再跟你說啦。」袁長雲賞他一個爆栗,硬拖著他出房,還指揮那些大漢將房門裝上後才離開。
從妹妹的舉動中,袁長風知道她也察覺到了,對她的體諒感激在心,他放心地將安撫眾人的責任交給她。
因為,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過來。」他朝還在瞪他的禹綾伸出手,柔聲輕喚。
「我不要。」禹綾怒目相視,倔強地站在原地。「你笨成這樣,我才不想理你。」跟他們一樣罵她惡毒啊,她不在乎,她現在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只想找人狠狠地吵一架。
「過來。」他沒生氣,也沒放大音量,仍是這輕輕柔柔的兩個字,深邃多情的目光一直緊鎖著她。
「我不要。」她低頭迴避了他的凝視,原本劍拔弩張的氣勢也跟著削弱,但她仍然嘴硬地回道。
她還在生氣,叫她過去她就得過去嗎?把她當什麼?禹綾不願承認自己的軟化,還在心裡忿忿地想。
「過來。」
依舊是這兩個字,溫醇的嗓音裡卻充滿了誘哄,逼得她陷入掙扎,紅嫩的唇瓣咬了又咬,仍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上前緩緩地將手交給了他。
她小手的冰冷擰痛了他的心,袁長風將她帶進懷裡。
「我會壓到你的傷……」剛剛還厲聲罵著他傷得不夠重的她,此時卻慌得不敢把絲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
「不礙事的。」他輕哄,再度將她攬靠入懷。「別怕,我不要緊,這只是皮肉傷而已,聽,我的心跳很強壯不是嗎?我的身體比你還暖,我很好,不要怕,很快就會好的,別怕,別怕——」
禹綾將耳朵緊貼住他,聽到他穩健的心跳透過胸膛一下又一下地撞著她,緊繃的情緒倏地鬆懈下來,轉為一股熱潮泛上眼眶,她急忙抿唇忍住。
她不想要這樣,她已經變得太在乎了,她好怕,怕會失去他,怕這麼失控的自己,所以只能用憤怒掩蓋一切,結果卻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為什麼他不像其他人一樣誤解她?這樣她就不會那麼愛他,但他卻是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裡,輕聲哄著要她別怕,這樣教她怎能再管住自己的心?
她一直告訴自己對他沒有感情,她和他之間,只是給予及索取的單純關係,就算他對她再怎麼好,她也不會動搖,可以在必須離開的時候,瀟灑地揚長而去。
但她卻騙不了他,也騙不了自己。
憶起聽到他遭逢意外時的心痛如絞,禹綾咬唇咬得更重,她好不容易才築起的堅強無謂這麼輕易地就被毀去,教她要怎麼辦?她真的不想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