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央、柰!」毛毛大叫,「有種別跑!」
他一邊說,一邊朝她衝過來,央柰等著,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毛毛在經過小王子面前的時候,突然跌了一跤。
央柰睜大眼,從小王子臉龐上那淡淡的笑意中,她知道是他搞的鬼,但是他究竟是用什麼方法絆倒毛毛的,好像沒人看清楚。
毛毛站了起來,凶巴巴的臉突然有了變化,停頓三秒後,立即轉身逃掉了。
高書致不明所以,開口問央柰,「他幹麼跑掉啊?」
「我怎麼知道。」
小王子還在微笑。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乾淨的手帕遞給央柰,「擦擦臉。」
眼神交會的瞬間,她完全出現小女生被電到的反應,呆呆的點頭,呆呆的接過,呆呆的往自己臉上一擦,直至看見手帕上的淺淺污痕,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很破壞形象的事情,嗚,可惡!應該是剛剛在街頭被撂倒的時候弄髒的。
「你是來找人的嗎?」
「我剛搬來。」小王子指著花坊對面剛裝修好的代書事務所,「我叫袁希珩。」
原來小王子叫袁希珩啊,他是代書的兒子,嗯,看起來頗有那麼一點感覺。
「我叫央柰,沈央柰,我家在你家對面,看到沒。」央柰指著那塊已經統一化的招牌,「星星花坊。」
小王子看她的眼神始終溫和。
十二歲,半大不小,但是,已經稍稍懂得臉紅心跳的意思。
央柰想,難道她的人生要從這裡開始不一樣了嗎?還是說,真有命運的邂逅這回事呢?
正當她思緒亂轉的時候,一回頭才發現剛下課的央樨就站在自己身後。
她穿著淡綠色的裙子,手上拿著小提琴盒,長髮服服貼貼的披在肩膀上,夕陽投射在她白皙臉龐上,她像洋娃娃般的微笑著。
小王子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落在央樨身上。
一陣失望忽然湧上心頭,原來……原來他的微笑不是為她,是為了央樨。
而毛毛之所以逃跑,也有了答案----因為音音跟央樨一樣下課回來,被意中人看到自己跌倒的蠢樣,要他不跑也難。
「央柰。」央樨蹙起秀眉,「妳怎麼又弄得髒兮兮的?」
「玩嘛。」央柰轉向袁希珩,「雖然不太像,不過她是我的雙胞胎姊姊,沈央樨;央樨,他是對面新搬來的鄰居,袁希珩。」
央樨展顏招呼,袁希珩也報以微笑。
「回家了。」
「嗯。」央柰轉頭,「哎,那個,袁希珩,手帕洗好再還你。」
那天晚上,央柰看著窗外的星光,感覺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了,原來人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喜歡上另一個人,而且,人也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現那個人不喜歡自己。
央柰從來沒有羨慕過小公主似的央樨,從來沒有,直到那一刻。
當她看見小王子望著央樨的眼神,她突然好希望自己是央樨。
真好…好希望自己是……
***
央柰認真的看著鏡子,細細審視自己的眉、眼、鼻樑……原來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自然而然就會出現這種行為。
二十五歲。
央樨早在四年前便已經從台大外文系畢業,如今在補習班擔任英文老師,而她這個次級品果然「不負眾望」的在聯考時頻頻出錯,就這樣,國中同學念高一的時候,她還在念國四,高中同學大三的時候,她才念大一,而當同齡的人都已經在社會闖蕩多年,她才剛剛拿到文憑。
讀中文系的她還是在延畢一年之後,終於在同學的幫忙,以及教授同情之下才勉強畢業,畢業成績看不出哪科出色,但類似的及格邊緣分數,卻說明了她人緣應該很不錯。
雖然她畢業的聖瑪莉學院是教育部登記有案的學校,不過講出去,十個人有十個人會用那種很疑惑的語氣問:「聖瑪莉學院?台灣有這個學院喔?」
每當這種時候,身為聖瑪莉人的央柰一定會挺身而出,「當然有。」
「怎麼沒聽過啊?」
「呃,這個嘛……」這真難回答。
憑良心說,央柰也是到自己進入該學院之後,才知道台灣有這麼一個學院,而且還是在那遙遠的屏東。
關於這所學院的目錄簡介,只是寫著----一所面海的美麗學院。
由此去想像該是艷陽、碧海,學校裡還滿是綠色的大樹……於是,央柰就這樣被騙了。
太陽曬得皮膚發紅,海風吹得他們一年四季都像瘋婆子,而那條林蔭大道是屏東縣景觀,根本和學校無關。
開學第一個月,央柰就有打包行李回台北的想法,但是看在大學難考的份上,她只好咬牙忍耐。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是畢業了。
不用再跟老爹伸手要錢。
不會再有那種古代文人被下放邊疆的感覺。
還有、還有,就是如果有八百年不見的親戚問「央樨在補習班教書,那央柰呢」時,老爹不用一再尷尬的抓頭髮嗯嗯啊啊,可以堂堂正正的說「央柰也在補習班教書」----這個講法是央柰自己想的啦。
她也想在補習班教書,不過前提是,有人願意請她這個聖瑪莉學院成績低空飛過的畢業生才行。
「央柰?」是央樨的聲音,「妳在哪?」
「房間。」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和室門被拉開,央樨走了進來,「怎麼一個人待在樓上?」
「我在研究自己看起來有多老。」
「才二十五歲而已,有多老?」
「是不老啦,只是不太好意思像以前一樣老賴在家裡。」央柰在榻榻米上坐下,眼光落在和室桌上,那張求職欄上打了幾個紅圈圈的報紙,「好奇怪,直到去年夏天,我都還很安逸,怎麼今年突然有憂患意識了?」
「那有什麼不好?」
「我會緊張啊,而且,我高中同學知道我畢業了,每個人都發電子郵件嚇我說工作有多難找就有多難找,還有人跟我說她兩年內換了十五個工作,天啊,我被那些郵件弄得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