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過去三年念的都是私校,央樨決定直接升學,憑著優異的聯招成績,不但學費全免,還有獎學金,而央柰……
「妳這個分數……不知道有沒有學校肯收。」沈老爹拿著成績單,斜線一條一條從臉上冒出,「妳要不要補習一年再考?」
「補、補……補習?」
「國四班啊,我聽音音的爸爸說,音音好像也要去補。」
「我又不是要念很好的,普通的學校就可以了。」
「我就是怕連普通的學校都不收啊。」沈老爹一臉哀求,「央柰,妳去補習,明年再考一次。」
重考的事情就此拍板定案。
兩天後,美麗街的人也都知道了,而且不知道是哪個討厭鬼,還跑去學校查她的成績,現在大家都知道她的聯考分數不到央樨的二分之一,那個「大家」,自然也包含袁希珩在內。
雖然說央柰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很大,但是當差距被化成一眼就可分別的數字時,感覺還是很糟。
夏天,有史以來最煩悶、最黑暗的夏天。
八月的某個午後,央柰坐在書桌前發呆,眼前一字排開全都是南陽街補習班的廣告單,國立保證班、國四保證班、錄取保證班,各式各樣的班別看得她眼花撩亂……
「啪搭。」是小石子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央柰起身打開窗戶,看到袁希珩站在亮晃晃的街道上跟她打手勢。
她咚咚咚的跑下樓,「什麼事啊?」
「要不要去河堤?」
「現在?」
袁希珩笑了出來,好像她問的是什麼阿呆問題一樣,「當然是現在。」
現在是下午三點,外頭至少三十度,太陽還很大,沒有風,熱得不得了,根本不適合去河堤……
但是,央柰卻聽到自己回答,「等我一下,我換鞋子。」
然後袁希珩騎著腳踏車,她坐在後面,在因為前進速度改變而產生的熱風中,朝河堤前進。
袁希珩好聽的聲音在夏日氣息中,朝她傳過來,「央柰,妳決定去哪裡補習了嗎?」
「還沒。」
「怎麼了,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對我這種好動的人來說,補習跟坐牢差不多,我哪高興得起來。」央柰扶著他的肩膀,哎的一聲,聲音中透著無限痛苦。
其實她之所以很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袁希珩考上台大,而椰林大道距離美麗街需要一個半小時以上的車程,來回就是三小時。
三小時。
一般人都會選擇住在外面,袁希珩應該也不會例外,也就是說,他們可能無法天天見面……想到這裡,她就有點鬱悶。
以前還以為喜歡的人不屬於自己是最難過的事情,現在才知道,與喜歡的人分開才是最令人難過,痛苦指數直逼五顆星。
「央柰,妳啊,該好好唸書了。」
「你被我爸附身啦。」央柰借位置之便,狠敲了袁希珩一記,「我好不容易快忘記那件事情了說。」
突然被打的袁希珩道也不著惱,反而笑了出來。
腳踏車踩得更快了。
他們在河堤旁停下,就跟過去三年多來一樣,在大樹下乘涼,河面閃光粼粼。他橫躺在草地上,央柰則坐在他旁邊,沒人說話,只有空氣些微的流動,許久之後,他終於開口了。
「央柰。」
「嗯?」
「妳以後會通勤,還是在補習班附近租房子?」
「通勤。」這個問題央柰已經想過了,也掙扎了很久,決定還是維持目前的生活型態,「雖然會比較累,不過,我想繼續住在美麗街。」
「繼續住在美麗街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這句話時的袁希珩,怎麼……好像很…高興?那種開心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狐疑的揚起眉,「你幹麼這種表情?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沒事。」袁希珩朝她一笑,「我也決定通勤。」
「咦?真、真的?」
「妳幹嘛這麼驚訝?」
「沒事、沒事。」
央柰忍不住在心中歡呼,哇---太好了。
袁希珩不搬耶,雖然是大學生與重考生的差別,但還是住在對門,作息時間不同也沒有關係,但至少是幾步的距離而已,如果他搬走了,她會非常、非常、非常不習慣的。
央柰轉過身,看著躺在草地上的他,伸出了小指,「那我們說好,都通勤喔。」
她與袁希珩在河堤畔打了勾勾,做了生平第一次的約定。
也許是心中大石落下,央柰的心情很好,那個夏日午後,他們一直坐在河堤畔聊天,內容包括各自的將來。
坐著、聊著,直到氣溫不再那麼高,直到太陽已緩緩西沉。
然後,他們又像來的時候那樣,逆著方向回美麗街,此時已經是晚餐時間,空氣中開始飄起飯菜香。
「央柰,妳有空的時候學一下煮菜好不好?」
「你肚子餓啦?」
「不是,因為我不太會弄那些東西。」
那關我什麼事啊?央柰想,她很知道自己做事情的習性,比起鍋鏟,鋤頭說不定比較適合她,況且她也不喜歡在小小的廚房轉來轉去,最主要的是她不認為自己有廚藝天份,只不過……只不過當袁希珩用那張帶笑的臉望著她的時候,她就好像被催眠似的點了頭。
他笑著輕捏她的臉頰,「央柰好乖。」
乖……嗎?
央柰不清楚自己乖不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把進入補習班前的時光,全部砸在廚房裡,靠著一本製作精美的食譜,嘗試以前打死不碰的東西,家常菜、湯、面、小炒,到最後,她連甜點都成功端出來了。
直到她終於成功的變出一桌菜,袁希珩在星星花坊後面的玻璃屋裡,對她說了一句話---
「央柰,妳………別忘記喔。」
袁希珩要她別忘記,但央柰卻忘得一乾二淨。
她記得十五歲的夏天,記得穿透玻璃屋的陽光,記得十八歲的袁希珩臉上好看的笑,但怎麼都無法想起當時的他說了什麼,而她又回答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