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衙門,溫喜綾左右張望著,突然停下腳步。
「帶我去哪兒?」
見她不耍狠了,叢傑也鬆開手。
「見個人。」
「不見。」她瞇著眼,十足叛逆的瞪著對方。
他是不是聽錯了?
這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由得她如此傲慢擺譜?
「你不見?」他看著她,發冷的聲音顯示再次被激怒。
「就是皇帝老子也看不見,除非讓我填飽肚子。」
「什麼?」叢傑挑眉。
「先吃東西。不讓我吃飽喝足,王母娘娘也不見!」
「牢裡沒給你送飯?」
「送你個鬼!」
這粗魯的回嘴讓從傑洩了一肚子氣。
這兩天,底下的人確實跟他報備過,說這男人婆在牢裡醒了便喋喋不休的罵人,一開口便是半天沒停嘴,吵得所有犯人怨聲連連,連看守的公差都受不了,因此決意餓她兩天,好挫挫她的銳氣。
好吧好吧!畢竟是他把她弄成這樣的,不過是頓飯而已,賠她也是應該。
「你想吃什麼?」
「豬腦啊你!當然是能吃的、好吃的。」她冷冷啐他。
他雙臂環胸,由下而上打量她好一陣子,直到掃過她臉頰那半邊青腫,那是被他拳頭痛擊所造成的。
叢傑的嘴角沒來由的抽搐了下!要是教他習武的師傅知道了他動手打女人,肯定會從墳地裡爬出來活掐死他。
但他又不是故意的,叢傑在心底喊冤。
「你要不要把自己整理一下?」
「不用。我只要吃東西。」溫喜綾甩頭,將頭髮上、衣服上的乾草隨意拍掉,全然不在意自己有多麼難看。
叢傑眨眨眼。他應該覺得有趣的,畢竟眼前這傢伙是他生平遇過最不可思議的怪胎。
「你不覺得丟臉就好。」
「我可沒做壞事,丟什麼臉!」她一挺胸膛,模樣竟比他還不屈不撓。
叢傑懶得再說,隨即朝城裡一間最有口啤的飯館走去。
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溫喜綾按住餓到幾乎要被燒穿的胃,咬著牙忍著不掉下淚來。
要不是她夠討厭這個人,要不是她天生一副反骨倔強,她早就為這空空如也的可憐肚子嚎啕大哭了。
進了餐館,叢傑叫來滿桌菜餚,本來還想利用吃飯的時間問清楚一些事,但她的吃法,讓他完全無法思考。
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那些大盤大碗裡的菜,就像是秋風掃落葉一般被吞食得乾乾淨淨。
原本他還有那麼點兒食慾想舉筷,但親眼目睹了她對食物毫不保留的狂熱,讓他根本忘了應該吃點東西這件事。
最後,竟連送到他面前的一杯熱茶都讓給了她。
看著那瘦得跟紙片一般薄的身材,叢傑實在擔憂——她會不會跨出店門檻那一刻突然倒下——活活撐死。
也許他還會因此而被列為頭號嫌疑犯!
放下筷子,喝完熱茶,溫喜綾心滿意足地摸摸肚子,瞇著眼,像是在醞釀著什麼似的,接著粗魯的打了一聲嗝。
這一震天價響的飽嗝,終於讓叢傑回了神,他張嘴欲言,一次、兩次、最後還是忍著,當作沒聽到了事。
「我、吃、飽、了。」她宣佈。
你這種吃法,我看也看飽了。他在心裡如此應著。長吁了口氣,似乎也想把她帶來的無限煩惱吐個乾淨。
「那天你去滿福堂做什麼?」
「找方昔安。」
吃飽了,心情也好了,溫喜綾的口氣和順許多。
「呃……」叢傑挑眉。
「他是你什麼人?」
「朋友。」她啜了口茶,臉上表情不知是落寞還是難過。這兩天來經歷的變故太大,超出她所能承受;雖然與安昔安沒有太深的交情,但這一路相處下來,他對她的照顧之情,讓她對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很不能接受。
「他為什麼會被殺呀?」放下杯子,溫喜綾皺眉問道。
「暫時還不清楚。這兩天官衙才把受害者的身份清查完畢,你朋友可有帶什麼貴重的東西?」
「幾把破刀哎!說了一堆什麼古人啥年代留下的,我全聽不懂。」
「那幾把你所謂的破刀都不見了。」
她哦了一聲。
店夥計上前,看到一桌空盤空碗,掩不住滿臉驚訝,笑咧咧的奉承著:「叢爺帶來的公子,不但生得俊,還有一副好食量。」
她哪兒俊了?叢傑瞄過那張青紫摻半帶傷的臉,還有那掛滿干血加幾根乾草的衣著……說是瘋婆子、醜八怪還差不多。這夥計眼濁就算了,卻連馬屁都拍得讓人不敢領教。
「算帳吧。」叢傑吩咐。
「是的,這一桌,總共十兩銀子。」
叢傑點點頭,伸手在懷裡掏了掏,表情在瞬間青白了幾回。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來,向來是一人飽全家飽的他,從來沒在懷裡揣著超過五兩以上的銀子。
第2章(2)
「你肚子不舒服啊?看你剛沒吃多少噯。」溫喜綾懶洋洋的問。
此時此刻,他著實厭惡她的多話,叢傑瞪她。
「到門外好好待著,別亂跑。」
溫喜綾攤手,大概是吃飽喝足了,對他的怒喝也不以為意。
再轉向店夥計時,叢傑的氣勢一下變得疲軟。
真想哭!一個陌生丫頭竟讓他一個大男人低聲下氣的跟店家賒賬。
慶幸的是,這飯館裡從老闆到夥計都是熟人,還不致於把他這麼丟臉的事傳出去。
「你好了沒?我可要走了!」她在門口喊。
叢傑在櫃檯前對老闆強笑,轉頭朝她走去,臉色在瞬間繃得死緊。
雖然老闆夠體恤,如願讓他暫時欠著這頓飯錢,但踏出門檻的瞬間,叢傑還是覺得自己背後就要被那蔑視的眼光射穿。
丟臉啊丟臉!他叢傑在揚州也算是個名人,這回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臭著臉在大街上走了幾步,叢傑突然冒出一句不太搭的話。
「你真的吃飽了?」
其實他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我從不浪費食物的。」溫喜綾自豪的說。
「是嗎?」他挑眉,沒接話的意思,但她接下來的回答卻令他瞠目結舌。
「當然!在這裡,除了曾經送給一個不識相的乞丐幾個包子外,我可從沒浪費過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