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伊,他是我大哥,你快找條粗繩過來幫忙。」說話間,他彎身下腰去拉扯古松枝幹,試圖先確認樹幹不會斷根,等燕伊找來繩索綁住樹幹,再讓馬兒使力將兩人給拉上來,可是他的手才剛觸碰到古松枝葉,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時,只聽到啪地一聲脆響,樹幹又向下傾斜些許,霎時碎石唏噓掉落。
心知只要再片刻時間,支撐他們的古松便會完全折倒,夏晏非當機立斷對崖上的夏晏武喊:「晏武,替我照顧好絮杏。」
不好的預感閃過柳絮杏腦海,她低喊一聲:「不要!」卻只來得及捕捉到夏晏非最後深情睇著她,唇邊勾起一抹淺笑的俊容。
接著,便見夏晏非聚集最後的力氣,奮力將她朝崖上掄拋,而夏晏武見狀也只能倉促飛身救人,將懷有身孕的柳絮杏給抱個結實,同時間,隨著夏晏非過大的動作,古松樹幹應聲斷裂,夏晏非的身體急速往下墜落,轉眼間已落入深不見底的谷底,消失在眾人眼前。
峽谷下急湍洶湧,除了轟隆隆的水聲外,再無其他。
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已喚不回心愛人的性命。
柳絮杏哭得肝腸寸斷,心裡不斷迴響著夏晏非說過的那句話。
要死,我們一起。
但是為什麼現在卻剩她一人獨活呢?
「騙人!騙人!夏晏非你騙人……」
尾聲
臨近南鳳王朝的國度——東越國。
在一處靠近小溪,終年被煙霧瀰漫的青翠竹林間,隱藏著一座紫竹木屋,屋外遍植各種香藥草,只要三罪近,便能聞到香草氣息撲鼻而來,唯有深諳此道的人才知其氣味效用各異,平時,這間竹木屋僅有談藥師一人獨居,今天卻來了一位矜貴的嬌客,還有一位不知名姓的重傷病患。
嬌客支著腮幫子,不甚情願的被「命令」照顧病患,一注意到躺在床榻上的男子,指尖微微抽動,便轉頭往身後喊:「慕笙,人好像醒了?」
「叫師父!」斯文好聽的嗓音,自她身後的香藥草室裡傳出來,糾正年輕女子的稱謂後,才又接著說:「如果醒了,不要讓他起身,給病人多休息。」
「慕笙,他好像很痛,眉心都皺死了還猛冒冷汗,嘴裡還直喊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絮杏、絮杏……沒先知道男人的名字,倒是先知道男人心裡記掛的女人名字。
「心裡有牽掛,自然有活下去的動力。」溫潤的嗓音,很是能撫慰人心。
「慕笙,你心裡可有牽掛的人?」她掐住話問。
「叫師父!」聲音頓了頓,沒回答她的疑問,僅是好脾氣地說:「幫我拿乾燥的馬郁蘭,放到他床榻邊,還有……」香藥草室裡傳來一陣忙碌的聲音,半晌才將下半句話說完,「你小聲點,病人要休息。」
他的拒答,讓水眸閃過失望,「慕笙,你出來我就不用這麼大聲說話啦!」抱怨歸抱怨,她仍是很乖巧的起身,定到琳琅滿目的藥草櫃前,翻出所需的藥草,然後動作熟練的將曝曬過的干藥草,裝進小香袋裡,放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邊。
「是師父,讓你叫我聲師父,有這麼難嗎?」溫潤淡雅的嗓音似歎了口氣,挺拔的身形自門後出現,他看著女嬌客一眼,接到她眼底流露出來的俏皮嬌蠻,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右腳先跨過門檻,然後左腳才慢慢拖過,拖地的聲音還有他微微彎曲的左腿,讓嬌客輕扯了下眉心,不捨吶!
見他走近,替床榻上的男人探脈後,嬌客這才微嘟著小嘴解釋:「我喊習慣你的名字了,改不過來,」
「你這性子也要改一改。」談慕笙坐在床榻邊,低頭診視男人幾可見骨的手傷,心裡一邊盤算該用何種藥草助他續筋長肌,卻也不忘叮囑身後的她改脾氣。
深居鄉野,她的壞脾氣,他受得了、忍得了,但如今她身份不同,可不能再恣意妄為了。
「我偏不!」她噘著嘴,堅持唱反調。
「你啊!」他長歎一聲,看著她又搖了搖頭,轉身到藥櫃裡翻藥草,低頭捂起藥草來。
見他忙碌,那張小嘴不嫌累的嘟嚷,「真不懂你,還嫌自己不夠忙嗎?奉旨煉藥,已夠讓你焦頭爛額,現下居然還撿了個人回來照顧!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看他裝扮不像我國子民,這樣會不會不小心窩藏到哪國的罪犯啊?」
「我只管救人,不管其他,再說……能被我遇到,也算緣分。」
嬌脆的嗓音不放棄的繼續叨念:「這人昏睡好多天了吧?救得活嗎?」這人傷得好重,換做旁人,只怕早死了。
「盡人事聽天命。」將搗好的藥草敷在他的手傷處,神情專注的模樣,令嬌客看得入神。
未久,迎接嬌客的轎子,停在紫木竹屋外,她癟嘴很是不願。
「我才來沒多久,我不回去。」
「回去吧!你說過會乖乖聽話的。」知道她任性起來,會讓很多人頭疼,雖不喜她總是匆匆來去,但他眉目不顯依戀之情,神情溫淡地勸道。
「再喚我的名好嗎?」矯客拾眼瞅他,柔目裡滿是懇求。
「回去吧!讓你皇兄等急了,下回就難再出來了。」他輕拍她的肩,巧妙的避過她的要求。
「……好吧!」她被說服了,隨同前來迎接的宮人們離去。
直到她乘的轎子,隱沒在煙霧中,談慕笙的薄唇裡,這才無聲輕吐一個名字——
東月兒。
夏晏非死了嗎?
這個答案沒有人知道。
水琴樓裡的一切擺設,一如往昔,沒有被更動過半分,似乎仍在準備讓主人回來。
但是時間一天天過,等了一句又一句,連在柳絮杏肚子裡的孩子都出生了,仍是盼不到夏晏非回家。
這期間,帶著新婚嬌妻回家的夏晏武,還來不及與眾人分享這份喜悅,便忙著處理海燕那顆毒瘤,但……根本輪不到他出手,海燕那人就死了。
一開始柳絮杏以為人是夏晏武殺的,但是他搖了搖頭,說人是他大哥夏晏非料理的,他沒出上半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