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繼續問:「可是明明山腳下就有個小鎮,鎮上好歹也有私塾,你們想學寫名字可以去那裡……」
他一頓,要山賊大搖大擺去私墊唸書,好像太招搖了,「呃,我是說,綁個夫子回來,要他教你們。」
「我們試過了呀!」五哥搶話,「說到這個就有氣,那老頭子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吼他幾聲就給我在那邊直喘氣,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我們又不能逼他:更不像話的是,那老傢伙一見到大當家的臉,當下翻個白眼口吐白沫昏了,還差點嗝屁啊!」
陸天能理解—徐阿瑛要是凶起來,臉上的胎記確實會替她的凶神惡煞加很大的分數。
「結果我們什麼都沒學到,反倒得好好照料那老傢伙,最後我們幾個還得小心翼翼、掩人耳目把他扛回私塾去,真是個老麻煩。」要是一個不小心,被外人察覺山寨的住處,他們還能活著站在這裡嗎?
陸天內心哭笑不得,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面前這幾個外表凶神惡煞的人,其實都還挺有趣可愛的。
他們是打劫路人的山賊,卻從未敢真的殺人放火。
「所以啦!有個現成的姑爺在,我們終於可以學寫字了。」來人諂媚笑著。
「我現在最有空,就先教我吧!姑爺。」
「不行,我先!」
「我先!」
「統統不許吵,我先才是!」
「你哪根蔥,是我先說的……」說著說著,大傢伙們一個個提起刀來。
「因為我叫一哥,我就是最大,當然我先。」
幾句話立刻堵住大家的嘴,兄弟們恨得牙癢癢,只有放下手邊兵器——認了!
「等等!」一隻手高舉著,那人用手指比比自己,「我是大當家,這裡就我最大,所以我先學自己的名字不為過吧?」
一哥臉上的勝利撤下,換上想哭的神情——的確,他再怎麼大也比不上這裡的當家大。
陸天聽著他們的爭吵,唇不自覺微微往上一揚,他開口保證,「我可以教你們每一個人寫自己的名字,而且我還能保證你們日後都能目識百字。」
反正要住在這裡,就必須要有貢獻,不是嗎?
「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去學……」徐阿瑛簡直是迫不及待,直想拉起他快快開始。
他的視線從她興奮的臉蛋,移到她的手臂上,表情一凝。「不,我們明天再開始。」
「咦?」她的腳步一頓。
「我得先準備教字的工具,像是足夠的筆紙墨,以便所有人都可以一起學;再來,你的右手臂需要包紮。」
「這……」這點小傷算什麼?
她的話未完,便教人打斷。「寫字的時候會拉扯傷口,所以你的傷口必須先處理。」這點陸天很堅持。
徐阿瑛眉毛一挑,給他幾分顏色,這男人就當起老大來了!
有沒有搞錯,這裡是她這個大當家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小男人開口命令她?直覺的,她仰頭要拿出身為當家的氣魄,卻誤入那雙漂亮迷人的黑眸裡——他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呢!然後她的嘴不由自主的開口。「好吧!那就……明天再開始。」
她的氣魄咧!全鑽進角落邊的鼠洞裡去。
以為幫她包紮傷口是件簡單的事,但陸天發現——他錯了!
第一錯—這個山寨裡根本沒什麼能用的藥材,他懷疑這裡的人都不受傷生病的嗎?所以陸天花了一整個下午,在幾個壯漢的陪同下,翻山越嶺的找,直到逼近晚飯時刻,他才找到需要的草藥,自己搗爛調和。
第二錯——那女人並不合作,因為她認為包紮這麼丁點傷口是弱者才會做的事,所以儘管他費了不少唇舌,那女人依舊不願上藥,直到他拿出親制的外敷傷口用的藥草,徐阿瑛才在佩服下,恍神時被他逮到時機,替她熟練的上藥包紮。
「你還真是不死心,為什麼一直要我包紮傷口?」她的口氣很不屑,在她眼裡,她以前還受過更嚴重的傷,也都沒處理,不是也好好的沒事。
「小傷口不好好處理,也有可能會為你日後帶來隱疾。」陸天滿意的盯著自己的包紮結果看。
「真是囉唆,所有人都受了輕傷,你幹嘛非逼我一個人上藥?」她是個山賊頭子耶!被他這麼一包,真是丟臉死了。
「帶著刀傷的手臂令我相當不舒服,我看著會影響心情,到時要我怎麼上課教大家寫字?」他嘴上是這樣講,眼神卻一黯——這是她為他而受的傷,不處裡好,他的心裡很難安,「從今日起,你這條手臂盡量不要碰水,我每兩天都會幫你換藥,約莫十日便可結痂癒合,到時隨你愛怎麼動都成。」
徐阿瑛的臉色很難看,想到還得跟這條被包得粗緊的手臂為伍好一陣子,心中篙直是罵得半死,早知道就不用傻傻為這個囉唆的男人挨上一刀。
眼珠子瞪著那碗由他親手研磨調製的藥車,方纔他就是用這藥塗抹在她的手臂上,香香涼涼的,她瞄了他一下,眼中有著些許佩服。「你懂的事真多,想不到你還是個大夫!」
他搖搖頭,「不,我不是什麼大夫,只是略懂一點醫術而已。」
「略懂一些醫術就會自己採藥車,那我略懂一些刀法怎麼不是個武林高手咧!」她嘴裡咕噥。
他失笑,瞧著她蹙眉的模樣;—這個徐阿瑛,第一次照面只覺得她蠻橫粗魯又霸道無理,可整日相處下來,其實她就像個未涉世的小村姑,有時也是挺笨、挺有趣的。
「我問你。」她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是不是懂很多中原的事?」
「為什麼這麼問?」
「上午在林裡,你不是說什麼武林世家南宮府,那就表示你懂得還滿多的,一定聽過不少關於中原武林的人物和事跡。」
「還好。」何止懂,他都熟透透了。
「所以你一定知道很多故事。」
故事?「你想知道什麼?」他注意到徐阿瑛的臉色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