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的抱了她一會兒,直到完全恢復冷靜之後,才言歸正傳的柔聲問她:「你不是要我陪你聊天?想聊什麼?」
蝶兒這回選擇了個安全的話題。
「那事進行得怎麼樣?決定何時要動身到揚州?」她問他。
這一年來他忙著照顧懷胎生病的她,為聶家數十餘口人報仇的大事也沒擱下,一直都在與爹爹們和龍莊主籌劃中,該安插的內應,該設置的人馬,該布的局幾乎都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而他都會跟她說,從未隱瞞她。
「這件事我本想找個時間與你說。」他表情嚴整的對她說。
她怔了下,抬起頭問:「已經決定了?」
「嗯。」他點頭。
因為太過突然,讓她一時無語。
「什麼時候?」
「下月初。」
這麼快?她以為還需要更長的佈局時間……
有點擔心,但又不想成為他心裡的負擔,令他還得分心她,於是她只是對他微微一笑,重新偎回他溫暖寬闊的懷裡,柔韌聲說:「小心點,我等你回來。」
他稍微擁緊了她一些些,啞聲應答,「嗯。」
揚州宋家在中原武林上相當有名望,和許多武林世家都相當的交好,所以在宋家大家長六十一歲大壽當天,前來祝壽的武林同道多不勝數。
只是前來與會的賓客壓根兒就沒想到原本熱鬧的祝壽宴,會變成揚州宋家身敗名裂的一場豪門宴。
十八年前在涼城的聶家,其實沒幾個人聽說過,但沒聽過邵家堡就孤陋寡聞了。
所以由邵家堡出面插手之事,大體上是不會空穴來風的,只是沒有證據,宋家抵死不認也是莫可奈何,尤其邵家堡勢力雖嚇人,揚州宋家連同其姻親,也就是武林四大家族中的李家、白家,其勢力更是不容小覷。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但一開始聶浩陽就不希望邵家堡為了幫他們聶家報仇,而有人傷亡,至少也要把傷害減到最低,所以他們才會費心籌劃一整年的時間。
要知道大夫可以救人,其實若是想害人,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由醫聖之徒親自調配,無色無跡無味的三辰散,讓內應滲入所以賓客的食物中,除非事先服用過解藥,否則不管功力高低,皆會在藥效發作後的三個時辰內暫時失去內力,變成一個普通人,但三個時辰藥效過後可恢復正常。
這下藥的行徑雖有違正道,但若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無所謂正邪之分了。
更別提十八年前,對方還卑鄙無恥的下了毒藥,活活毒死了聶氏一門四十餘口人,只為了奪取一部武功秘笈!
三辰散的效力讓所有賓客成人毫無抵抗之力的見證者,見證已被事先安排吃下解藥的宋家成員,在被逼急後使出一套詭異的劍法反敗為勝,卻又在致勝關鍵的最後一刻,被對手輕易的破了招。
「聶家的銀鴻劍法其實不只有二十四招,真正的劍招有二十五招,但最後一招一向是以口口相傳的方式傳承,並未記載在劍譜上,因為最後那招正是銀鴻劍法的精髓,可以輕易的破除其餘的二十四招。」
聶謹寒坐在輪椅上,緩緩地讓人推進了會場,長年重傷癱瘓在床,讓他即使傷癒,雙腳也已無法如正常人行走。
他雙目赤紅的緊盯著多年不見的仇人,「宋昆月,你可還認得我?」
看見來人,宋昆月頓時渾身一僵,面無血色的用顫抖的手指著他。
「你……你是人……還是鬼?」因為太過震驚與驚嚇,他竟忘了要假裝不認識。
「你沒想到我竟然沒有死吧?」聶謹寒冷笑的盯著他。「當年我敬你如兄,你卻覬覦我家傳劍譜,不惜下毒謀害我全家,聶家上下四十多條命的血海深仇,我要你今天償還!」
「閣下不要含血噴人,我宋昆月為人光明磊落,在場武林同道皆知,豈會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之事?」宋昆月竟在短時間裡已重拾平靜,振振有辭的出聲反駁。
「剛才那套劍法你從何得來?」聶謹寒沉聲問。
「這是家學,先祖傳承下來的。」
「既是祖傳家學,除了宋家人之外,應該不會有外人會吧?」
第10章(2)
宋昆月目光閃了下,看著坐在輪椅上他那瘦骨如柴的雙腿,不認為他還有本事耍劍,至於他剛才所說的第二十五招……
「如果閣下想拿剛才那一招奇怪的招數說項的話……」
一把劍忽然打斜刺來,打斷了他,逼得他不得不拔劍應敵。
攻擊他的是剛才擊敗他長子之人,年輕,武功卻奇高,招式詭譎,但此時此刻從他手裡使出來的招式,卻與剛才完全不同,使的竟是銀鴻劍法。
「你們看,他使的劍法是不是跟剛才宋老爺子長子使的一樣?」
「沒錯,他怎麼會?不是說那是宋家祖傳家學嗎?」
「難道那套劍法真是殺人全家奪來的?」
四周議論紛紛的聲音愈來愈大,已經嘩然一片。
目的達到,聶浩陽收起長劍,冷凝而立的緊盯著眼前的仇人。
「你究竟是誰?」宋昆月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問。
聶浩陽倏然冷笑一聲,伸手揭去臉上的面具。
宋昆月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一雙眼睛圓瞠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眼前這張臉和年輕時的聶謹寒長得一模一樣,他是聶謹寒的兒子,但是這怎麼可能?
「……我明明數過了……」
「數過屍身的數目,卻沒膽一個一個看清被你害死之人的臉?」聶浩陽雙目含恨的盯著他,「我是聶家的二少爺聶浩陽,當日因為貪玩找了城裡的小孩穿上我的衣服做我的替身,好讓我能溜出府去玩,成了漏網之魚。這事你沒想到吧?」雖然他仍然沒有記起從前,但從明查暗訪以及抽絲剝繭後,他理出了這個真相,而當年他也許是親眼目睹親人慘死的情景,驚駭過度忘了一切。
「宋昆月,現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聶謹寒咬緊牙關,迸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