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再麻煩你了。」袁品儀推開門扉,離去之際下意識地回望,看見男人灼熱的注視,不自覺地,她胸口竟有一些熱了。
直到她離去,邢拓磊才意識到自己看望她的方式早已洩漏出他對她的興趣。
她是台灣人?來日本工作的?
她工作的模樣認真迷人,吃食的模樣甜蜜可愛,撞到門板後的反應更是令他激賞,唉,他是不是應該追上去,說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笑她的,然後道個歉,問問她,願不願意交個朋友……
想著,他下意識快步追到門口,可惜門外早已沒了佳人芳蹤。
「唉。」他苦笑,搖了搖頭,無法否認,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名叫「遺憾」的感覺。
第1章(1)
下午四點,邢拓磊回到旅館。
下午一場雪,將這間具有百年歷史的古老建築一點一點包圍,呈現一種宜人的靜色。他健壯雙臂交叉,慵懶地倚牆享受一片雪白景致。離用膳還有一段時間,他決定先到庭院走一走,感受一下這不同於台灣的典雅風情。
「嘖,冷死了。」木屐踩上雪地,身上一件浴衣實在御不了寒,可嘴上抱怨歸抱怨,景色太美,他仍是不可自拔地受到吸引,只見樹林花叢圍繞四周,徹底遠離了塵囂,恍如一處世外桃源……
「唉呀!」
一道完全不合乎這謐靜氛圍的呼聲響起,拉住邢拓磊腳步,他循聲一睞,隱約看見一名女子似乎因不習慣走雪地而跌了跤。
真是不小心……他內心同情,女子身上穿著旅館提供的浴衣,藍底白紋,大概是剛泡完側屋的溫泉回來,熏成粉色的肌膚還冒著隱隱熱氣。可惜她的姿態有些狼狽,一頭絲緞般的發如瀑垂落,遮住了她的臉,然而浴衣下露出的一截白皙長腿,無疑地會奪去任何一個男人的目光。
「需要幫忙嗎?」他以流利的日語問,走了過去。
「謝謝。」她回以日語,苦笑一聲。「唉,我一陷入思考就會忘了看路……」丟臉!
她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笑著將垂落的發攏到耳後。
燈光幽暗,可邢拓磊一聽到那明亮的音調便立刻認出了她——相較在茶館初見時的模樣,眼前的她,臉容褪去所有顏色,素淨得過分稚嫩,唯獨那雙墨玉似的眼睛不變,爍亮得一下子便攫獲了他……
想不到,他們竟入住同一間旅館。
邢拓磊內心湧上喜悅,下午那種遺憾的感覺不再,他不禁為了這般的巧合笑出,期盼她也能有相同回應,偏偏這一位小姐……
「呃……先生?」
她沒認出他?
「沒事,站得起來嗎?」想想也是,畢竟今天在茶館,是他注意她多一點。
他掩下內心失望,說出中文。那女子詫異地瞪大眼,隨即改以中文回應。「還可以……你也是台灣人?」
「是啊,我來度假的,巧不巧?」
「真的。」她一笑,男人的口音不帶大陸腔,語法更是,所以袁品儀馬上認定他們是同鄉。
邢拓磊聳了聳肩,發現她遲遲沒握住他的手站起,而是用力瞇眸、一臉狐疑地直瞪著他。
幹麼,現在是連手都不討人喜歡了?
「小姐?」
「啊,抱歉抱歉,我眼鏡掉了,看不清楚……」被他一喚,她才意識到自己一徑盯著人家瞧,很失禮。「不好意思,我先找一下眼鏡。」
邢拓磊看她蹲著身子在一片雪地裡胡亂摸索,雙眼緊瞇的模樣說實在逗趣得緊。他跟著彎下身,在她面前搖了搖手。「嘿,你視力不好?」
「是啊,我一沒了眼鏡差不多等於瞎子了。」她無奈一笑,看向——正確來說是面向他。「我現在這樣看你,整個人都是糊的,像……像一幅油畫。」
油畫?她的形容貼切得令邢拓磊笑了。這下子謎底揭曉,不是她沒認出他,而是她失去了那個認人的「工具」。這一想,他心情轉好。「我來幫你。」
即使看不清樣貌,可男人的熱心依舊使人在異鄉的袁品儀深感溫暖。她一笑。「謝謝,麻煩你了。」
兩人一起蹲在地上找眼鏡,她一邊找一邊忍不住念。「唉,今天真是夠倒霉了,你知道嗎?我今天在茶館,講電話講得太專心,一不小心撞到門,被人笑得好大聲,結果現在又跌倒,丟了眼鏡……」
「呃……」這下邢拓磊尷尬了,可他見她臉上沒任何惱意,反而含笑大方地將這件事與他分享。他微笑。「我倒是碰上難得的幸運,你知道嗎?我今天不小心做了一件讓自己遺憾的事,想不到,老天居然給了我補救的機會……」
「人各有命,恭喜你了。」
袁品儀真心祝福,這令邢拓磊嘴上笑意更濃。「我想那個笑你的人,他內心一定覺得很抱歉。」
「是嗎?」
「而且他一直很遺憾自己動作太慢,來不及追上去。」
「呃?」袁品儀停下動作,目光不解地對上他。「你是那人肚子裡的蛔蟲啊?講得一副很確定的樣子。」
欸,他不是蛔蟲,是本人。「是啊,我很確定……非常非常確定。」
這一句話,伴著男人迷人的嗓音瞬間貼在她耳畔,她不懂男人這般篤定的緣由,卻因他如催眠一般的言語而紅了臉。她內心一熱,只得專心找著她的眼鏡。
無奈摸索了半天就是尋不著,少了箝制的發更是失去控制地不斷滑落,袁品儀重複著將頭髮塞入耳後的動作,到最後竟有些鬧脾氣起來。
「厚,死頭髮!乖一點啦!」
她這副顯而易見的侷促模樣令邢拓磊看得笑意更濃。「我想我找到……」
「喔?」
「……你的髮夾了。」
他拾起雪地裡那一隻鑲有碎鑽的小巧髮夾,見她本來興奮放光的臉瞬間轉而失望。
「好啦好啦,沒魚蝦也好。」
邢拓磊笑了。「嘿,不要動。」
「咦?」還不及反應,男人在冬日裡顯得炙熱的手便刮搔過她的耳,然後以一種極其細密的方式,將她作亂的發給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