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應該又想起季雨潔的。
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副總,樓下有訪客,沒有預約,但是對方堅持要見你。」
總公司大樓的櫃檯小姐被難纏的客人盧了很久,不得已,只好通報副總辦公室的助理秘書。
「什麼人?沒預約的客人你應該知道怎麼處理。」宇勳對助理秘書道。這種小事怎會特地跟他報告。
「呃,因為這個客人很特別,是個小孩……」助理秘書頓住,才又解釋,「他跟櫃檯小姐說,若沒見到你,今天會賴在公司大廳過夜。」
「小孩?」宇勳黑眸一瞇。他的人生中還沒有跟小孩纏產生過交集,怎會有小孩跑來找他?
「八歲大的男孩,背著背包及一個長畫筒,他說出了您的名字,堅持要跟您見面。」她轉述櫃檯小姐的話。
「沒有大人陪嗎?」他仍是納悶。
「沒有,他一個人走進公司大樓,先跟警衛報告,警衛帶他到櫃檯處詢問,他只說自己來的,有一封信和一幅畫要當面拿給您。」她其實也很狐疑。
「帶他上來。」原本該拒絕的宇勳不禁有些好奇,剛好現在午休過後,離會議時間還有半小時空閒。
片刻,助理秘書敲了門板,推開深色原木門。
「副總,小孩帶來了。」她身後,一個小男孩大剌剌的走進他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後的宇勳抬眸看了一眼剛進門的孩子,身高約130公分上下,穿著橫條紋POLO衫,搭穿一條墨綠色休閒褲,腳上一雙藍白色球鞋,背了一隻運動風背包,還有藍色長畫筒橫背在後。
「你有東西要給我?」他看著長相可愛討喜的小男孩,一頭黑短髮,微卷的劉海覆蓋額前,有著一雙圓亮晶燦的黑眸。
「媽媽說,不能有其他人在場。」小男孩完全不畏懼陌生的環境,一雙眼大膽地看著陌生的叔叔。
「你先出去。」宇勳對他身後的助理秘書道。
他站起身,走出辦公桌,走近小男孩。
「你媽媽是誰?為什麼沒跟你來?」他半彎身,和顏悅色地問。
小男孩沒回答,拿下身上的畫筒及信件,將畫筒贊放一旁的沙發,先拆開信件。
驀地,他瞠眸驚詫,迅速閱讀完信件,訝然怔望著八歲的小男孩季海安。
他拿過沙發上的藍色畫筒,打開倒出裡面捲起的畫布。
攤開畫布,只見厚厚一層油彩,深藍、淺藍、灰藍、寶藍,胡亂塗抹佔滿一整張畫布,上面兩個小小的黑影是點綴海洋的眼睛。
這幅名為「海」的作品,是他生平第一幅畫作,左下角還有潦草的簽名。
當年當作宣洩鬱悶情緒,恣意隨性畫完後,他原準備當垃圾丟掉,卻被雨潔討了去,還要他簽名做為紀念,當成寶貝般收藏起來。
沒想到這麼多年後,會再次呈現在他眼前,甚至成為她要說服他的證據。
宇勳將畫布隨意擱在沙發,轉頭盯著季海安。
他,是他的兒子?雨潔竟為他生了一個八歲的兒子!
「你……」他開口,聲音竟不自覺有些顫抖,突如其來的消息太過令他震撼。
「你的答案是上面的Yes或No?」季海安仰著小臉,神情鎮定,瞠大一雙眼看著他要答案。
「啊?」宇勳張口微訝,一時做不出反應。
「媽媽說,如果你答應幫我,我就要留下來,如果不要,我就回去。」他完全沒有求人幫忙的禮貌,一張小臉趾高氣揚的。一副要就幫他,不要就拉倒的樣子。
而他其實並不希望留下來,跟這個令他討厭的男人相處。
第6章(2)
宇勳原想激動地彎身緊緊摟住他,但他人小鬼大且目中無人的模樣,卻教他怔愣住。
「Yes或No?」眼前的叔叔一臉呆樣,讓他感到不耐煩,於是再問了次。「不要就算了,我回去了。」
季海安轉身拿起沙發上的畫,把半攤開的畫布重新再捲上,努力塞進畫筒裡。
雖然看不懂這張畫是什麼碗糕,他幼稚園時就畫得比這個好,可是媽媽很寶貝它,他還是帶回去比較好。
其實他根本不想拜託陌生叔叔幫他,如果不是媽媽哭著要他來,他才不要見這個可惡的男人咧。
眼看季海安已將畫布塞進畫筒,再度背上長畫筒轉身便要離去,宇勳這才回過神,連忙叫住他。
「等一下,我沒叫你走。」這個小孩態度不太好,他懷疑溫柔體貼的雨潔怎會教出這麼沒禮貌的小孩。
「那你要幫我嗎?要多久才可以治好我的病?我要快點回去媽媽那裡。」季海安有些不情願要被留下來。
「你媽媽在哪裡?」比起父子相認,他更在意、更想見的人是雨潔。
「不能說。」他答應媽媽,絕對不跟別人說。
「你知道我是誰嗎?」難道雨潔沒告訴孩子他的身份?
「知道。可是我不會叫你,而且,我討厭你!」季海安說得斬釘截鐵,教宇勳再度錯愕不已。
「為什麼?」
「因為你是壞男人。」他理直氣壯的回答。
「你媽媽說的?」宇勳微蹙眉頭,一臉納悶。
「不是,媽媽是好女人,才不可能說別人壞話。你是拋棄我們的有錢人,可惡的壞男人。」季海安說得氣憤,早想過如果來見他,一定要替媽媽罵罵他。
雖然媽媽告訴他,因為大人世界的問題,他的爸爸不能跟他們在一起,甚至告訴他,即使找到爸爸,也不能在別人面前叫他。
其實媽媽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他從沒想過要承認這種爸爸,他也許年紀小不懂大人的世界,但他看過電視,聽過週遭小朋友的家庭狀況,他知道爸爸媽媽不能在一起,一定是有一邊做錯事,他的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所以做錯事的人一定是素未謀面的爸爸。
他對爸爸心存成見,所以就算見了面也不會感到喜悅,只有替媽媽抱不平的憤怒。
「不是我拋棄你們,是你媽媽拋棄我,我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不管他是否能理解,宇勳急著為自己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