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蘇紹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我知你不會有事,也知總有一天得放手讓你去做,但,但……終歸是擔心,不管你有無涉險,僅僅只是想到,就讓我覺得害怕。」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情緒竟會有如此大的波動,七夜在他身邊的這些年,全然不沾半點危險。
他雖不是想禁錮七夜,也從來沒有將她當成弱者,可只要一回想起她方纔的行為,他就不由得不寒而慄起來。
蘇紹想,往後是不是會隨著他逐漸對她放手,這樣的危險反而越來越纏繞上她?他到底要如何才能讓她平平安安飛得更高?
思及此,他猛然又將她保護在身邊一輩子的想法,只是那樣做,七夜肯定不會……
七夜不全然明白他的話,卻深刻的感覺到蘇紹對自己那深刻濃烈的擔心和情意。這份認知讓她情不自禁全身顫抖起來,緊緊環抱著她,像生怕他突然清失了一般。
她雖然不明白何謂生死相許、何謂刻骨濃情,但她下意識知道,蘇紹對自己的這份情感,實在是太珍貴獨特,可能找遍天下也不會尋得第二個人對她如此的人。
七夜不免想起自己以前如何喜歡他、如何黏著他,長大了又如何跟他賭氣、跟他鬥爭的情景,卻始終都無法放開他的手。
她頓時雙頰緋紅、心跳加快,聞著他的味道,雖然幸福得衝上雲霄,一心想抱著他不放,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的心裡咯登一聲,情意綿綿的芽就這樣無預警的冒了出來。
蘇紹全然不知七夜此刻的想法。
但想必他若是知道了,不知會是怎樣的欣喜若狂。
七夜似乎也不打算告訴他。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還在為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緊張不已、心慌不已,哪裡還顧得了跟他說。
那人到底是有多麼關鍵,其實七夜也不清楚。
只知這幾日蘇紹的臉色看上去好了許多,來堡裡走動的大臣也多了起來,想必三皇子一事應是有了轉機。
但蘇紹還是很忙,在書房對著一疊疊卷宗時忙,跟人談笑吃飯說話時也忙,或許是忙著尋證,或許是忙著托人……
他不見倦怠、不見急躁、不見氣惱,活脫脫印證那個「智謀雙全、運籌帷幄的聖賢之人」說法。
可饒是人精也還是人,七夜真想用武力來鎮壓他,將他壓倒在床,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但從她到堡裡來近十天,他總是沒日沒夜的工作,以往那個早睡早起,有起床氣的人,就像不見了一樣。
每每看他這樣,七夜的心裡就覺得痛,連她日日想著給他做更好吃的補一補,他卻忙得顧不上吃。
怎麼會這樣?明明這人還在她眼前,也沒什麼大礙,可看著就覺得不忍心,心裡十分難過。
七夜端著小瓷碗走進蘇紹的書房時,房裡還有幾位大臣在,她跟幾位大人問了聲好後,便像伺候青天老爺般,伺候起她的「蘇太老爺」。
這幾位大臣跟遠威將軍是舊識,自然也識得七夜。
七夜跟蘇紹的關係,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當這學生老師多年來感情甚好,遠威將軍出征,將女兒托付給蘇紹也頗為正常。
只是現下這光景,倒不知是誰照顧其誰來。
正待七夜收了盤子想走人之際,便聽見有人忍不住打趣道:「七夜每日都給她老師做吃的,這蘇紹可是享福了。」
「簡直比親身女兒還照顧妥帖哩!」
「蘇紹還沒成家呢,年紀輕輕倒先有當爹的福氣。」
「可不是,七夜的手藝那是出了名的好。蘇紹,怎麼你就收了這麼好的學生,改天教教我,我也收一個。」
蘇紹不搭腔。
他哪敢啦!一瞟向七夜握著盤子的手,都氣得直發抖了,八成是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
蘇二少趕緊拍拍她的頭以示安撫,沒想到不拍還好,這一拍引來她大眼的瞪視。
七夜暗怒:她還真是當孝女來了!
這些人好無聊,沒瞧見他已經很累了嗎?若是沒有要事相商,就趕緊告辭回自己家去啊,幹嘛杵在這裡耽誤蘇紹休息。
而且聽聽這些人說的那是什麼話,她跟蘇紹是什麼關係?用得著他們來評論嗎?什麼都不清楚就亂開口。
爹爹跟女兒?這是什麼鬼話?蘇紹居然還一臉笑嘻嘻地聽著,他怎麼不反駁?
七夜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但她就是一肚子火,為了讓自己的火氣不亂飆,她只好一個勁的瞪著蘇紹。
「大人,別笑話她了。待會兒說不準,還會把氣撒到我身上。」蘇紹暗中捏著他的身子骨。不讓她走。
「不會吧,還有學生敵對老師不敬的?」
「一般的學生是不敢,但小七不一般,若真只是師生關係,倒也罷了,倘若有另一層關係就另當別論了。」
蘇紹捏著她的腰,硬是不讓七夜從他身邊逃開,手裡一邊逗著她,一邊不慍不火的說著話。
七夜忙著跟他糾纏,也沒怎麼在意去聽他說些什麼,就算她聽見了,估計也沒多大反應。
可那幾位大臣聽得清清楚楚,相當明白蘇二少那話裡,帶了多少警告威脅之意味在。
那蘇二少的意思是……幾位大臣互看一眼,警告蘇紹與七夜兩人之間親密無間的舉動,那是一個讓旁人想插也插不進去的熱戀氛圍啊……
幾位大臣的後背不禁泛出些許冷意,心裡想著以後還是不要再輕易戲弄、更不能得罪這位七姑娘。
第5章(1)
入夜,七夜端茶給蘇紹。
見他還在伏案疾書,七夜的眉心不免皺了起來,將手中的茶水猛力往他桌邊一放,口氣不由得重了起來。「蘇紹,你先歇一下吧。」
「待會兒。」蘇紹頭也沒抬,像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她的心思。
這下子徹底惹惱七夜,只見她一個箭步上前,奪過他手心的毛筆,乾脆丟在一邊。
「待會兒?待會兒你就等著到閻王爺那邊去寫狀紙吧!」他怎麼不瞧瞧自己本就纖薄的身形,如今更為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