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音屏息等著。「自從我聽妳父親提過空桑的習俗之後,便一直很期待可以收到妳繡制的甘苦囊。可是妳……不,是我自己的關係使妳遲遲不願給我……」
「你……原來你很早就知道那習俗了?」汝音有些驚訝。
「提親時,妳父親就說了。」他伸出手。
汝音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
就是那只她曾經看過的紅底白鹿樣式的甘苦囊。這父女兩人一起攜手合作完成的成品,讓那隻鹿看起來像隻兔子。
裕子夫聽到笑聲,臉紅得更厲害。
「很,很醜嗎?磬子。」他窘得有些結巴。「可,可弦子說很可愛。」
「不醜不醜。」她高興地接過。「弦子說得對,很可愛,好可愛。」
裕子夫說:「妳父親說空桑的習俗是女子要縫繡一對甘苦囊,自己一個,丈夫一個。但我想為什麼只能要女子付出呢?我不能主動一點嗎?」
「子夫。這個。」汝音也從自己隨身的袋囊裡,挑出一隻藏青色的荷包。她扳開裕子夫因緊張而緊握的手指,將那荷包放進他的手裡。
裕子夫摸了摸,臉上豁然開朗。
他打開來,裡頭還有那只她曾送給他的翠玉煙管與吉祥結。
「磬子?」他以為這東西她早丟了。
「我早就替你準備好了。我早就準備好要和你一起同甘共苦了。只是怕那時候你不顧意。」
「磬子,我,我永遠不會不願意……」裕子夫急得發抖。
汝音知道他害怕,害怕她又想起那段疤痕底下的晦暗與痛苦。
她輕輕地摀住他的唇。「現在我知道我們可以,我們可以了。」
她牽起裕子夫的手,親吻著他手上的點點紅斑,然後拉著他的手,摸著她的臉頰,摸著她因感動而掉下來的眼淚。「我們不會再欺騙對方。那個疤痕早就消了,子夫,早就消了。」
又一陣風撫來,使裕子夫忍不住眨了眨眼,他的眼淚卻也掉了下來。「妳,愛我嗎?磬子。」
「愛,當然很愛。」
裕子夫傾身,緊緊抱住汝音。
他的唇緊靠著汝音的耳,低啞地耳語。「記住,我的愛比妳想像的多很多,可能比妳給我的還要更多……」
汝音笑著掙扎,她也想告訴裕子夫同樣的話,好詐,都被他先講去了。
此時遠方傳來弦子喊叫的聲音。「爹爹,娘,不要抱來抱去的啦!你們快看,我和老方爺爺把風箏放得好高、好高啦——」
汝音抬起頭看,讚歎地驚呼。
裕子夫問:「有多高?」
汝音笑說:「很高,都快看不見了。弦子一定想要把風箏放到天神那兒去。」
果不其然弦子繼續喊:「爹爹,娘,我的風箏會不會放到太一神那兒去?」
汝音回喊。「去那兒幹什麼?」
弦子笑著大叫:「我要我的風箏告訴祂,我們家過得很幸福——」
【全書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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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不愛說話的男人 唐絹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不愛說話的男人,不喜歡用語言表達自己心情的男人,真的……
很不錯。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表達感情的方式,這並不能做為單一標準,但每每看到那些在電視上說得口沫橫飛的名嘴,或是那些在朋友或女友面前花言巧語(甚至滔滔不絕,絕不讓妳插話),顯示自己有絕好人緣的人時,我都會想到一個靜默、不說話,只安靜地注視妳、聆聽妳的男人。
妳向他訴說心情,他或許只是聽,並沒有答和妳任何話,不認同,不否認。妳可能當他沒在聽妳說,可某一天,妳忽然從他難得的對話中察覺到,其實,他一直都把妳的話放在心裡面,謹記著。他記得妳每一句話的份量,如同妳這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樣。
那就像一個驚喜的禮物。
這部作品中的裕子夫,便是這樣一個驚喜的禮物。
不過,在愛情故事裡,一個不愛說話,更別說是甜言蜜語了——的男人,似乎不大討喜,對作者而言,也是一個相當艱巨的挑戰。
妳要如何在他沉默的臉孔、沉默的身影之間,為他灌注滿滿的愛意——不靠語言的加持。
就只有實在的付出,不求任何回報。
不過,也由於作者自己功力有限,所以到了最後,裕子夫還是超出了我的掌握,變得多話了起來,變得會笑、會臉紅,會說一些教人臉紅心跳的愛語,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一樣。
雖然不符我的理想,不過,這樣的裕子夫,卻好像也讓人看到了他的一丁點成長。
每完成一部作品,我都會從頭檢查一遍,看有否不順或錯字的地方。
這回,看著看著,便偷偷地笑了。
裕子夫,你變得可真多。
為愛,而默默地改變,也算是對愛人的小小付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