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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隔日響午,貴媛安與他的妹妹貴蔚到府拜訪,他們一塊用飯。

  席間,汝音覺得氣氛有些詭異,裕子夫與貴媛安幾乎不談話。

  明明就聽人說過,他們兩人以前在大武院唸書的時候是交情很好的師兄弟。入朝做官後,又同為武侯派人士,互動應當會比較熱絡些。

  可裕子夫只是獨自抽著藥煙,而貴媛安則是逕自和他妹妹說話。

  貴媛安與貴蔚的事,汝音在同僚那兒聽到不少,甚至最近還鬧得沸沸揚揚,因為貴媛安竟然在妹妹的新婚當夜,抄了他妹夫的家,把貴蔚給奪回身邊,朝上撻伐聲四起,幾乎每個人都在私底下罵他們亂倫、無恥。

  可看著他們的相處,汝音卻覺得……好羨慕。

  貴媛安在朝上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既然能做到禁國史上第一個武人宰相,可見他心思如何縝密、城府如何深沉。

  也聽說生性潔癖的他,是個很不好共事又不好相處的人。

  但不管外頭的人怎麼說他,汝音現在看到的,卻是一個男人愛著他最心愛的女人,愛得好幸福,愛得好甜蜜,愛得屈就又心甘情願。

  貴蔚的盤裡滿滿的都是貴媛安替她張羅的貼心。

  見貴媛安又夾了一片蝦仁鍋巴來,貴蔚不禁小小聲地抱怨。「大哥,我吃不下了。」

  「沒關係,慢慢吃。」汝音第一次看到貴媛安這麼溫柔地輕聲說話。

  貴蔚嘟著嘴,把盤裡的蔥段都夾給貴媛安。「我不要吃。」

  貴媛安笑了笑,把那些她討厭的蔥都給吃了。

  汝音從沒看過貴媛安笑得那麼真、那麼好看。平時她都覺得他的笑很是陰沉。

  原來這樣的男人為了愛他想愛的人,也會變得這麼迷人溫柔。

  汝音望著他們,眼神不自覺變得癡了。

  第3章(2)

  裕子夫將她的表情都看在眼裡。

  他的右手拿起筷箸,因為天冷潮濕,他右手的傷疼又不聽使喚,讓他的手一直抖,但他極力忍住,捻了塊用鹽悶烤過的魚肚,夾到汝音的盤子裡。

  汝音像被驚醒一般。

  她看看盤子又看看裕子夫,眼睛瞠得大大。

  她看到裕子夫趕緊放下筷子,不讓他右手的痛顯得那麼明顯。她這才發現,裕子夫一直是用左手揣著煙管,因為他的右手根本拿不起東西。

  這場飯局,他也幾乎沒吃什麼,整個盤子都很乾淨。

  可他現在卻用這只痛到骨子裡的手,替她布菜?

  「這魚肚。」裕子夫迎向她的視線,輕聲說:「是老方的家鄉菜,我以前很愛吃,妳吃吃看。」

  他特意放輕的聲音,更讓人有種溫柔的錯覺。

  汝音看著他,眼裡的丈夫有點模糊,唯一醒目的就只有那雙青色的瞳子。

  她微笑,卻因為想哭,嘴角微微顫抖著。「謝謝你,子夫。」

  裕子夫輕輕地頷首。「吃吧。」

  汝音趕緊低頭吃了起來。讓眼淚默默地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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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的更鼓響起,汝音的繡房仍點著燈,在黑暗中明亮著。

  她孜孜不倦地繡畫著穰原城的輪廓。

  有人敲門。

  汝音沒有注意。

  門上又剝啄了幾聲。

  汝音手上的針線依然如梭飛穿著。

  門輕輕地開了,那人走了進來。

  汝音看了看窗外的穰原,屋舍與道旁的燈火串連起街道小巷的形狀與線條,比天色光亮時更顯清晰。

  她入神地看了一陣,再低頭速速地繡畫著。

  那人一直在她背後,注視著她。

  繡了一個段落,汝音鬆口氣,撐起身子遠遠地看著今晚繡出的成果。

  繃子上卻映有一個人影。

  汝音嚇了一跳,趕緊回頭。

  只見裕子夫站在她身後,也在看著她的繡圖。

  「抱歉。」裕子夫淡淡地說:「方纔敲門妳沒應,我便進來了。」

  汝音站起身。「不好意思,太專心了,才沒聽見。」

  她環顧四周,房裡沒有多餘的桌椅,她只好把擺著線箱的凳子拿過來,請裕子夫坐。

  「你坐。」她像個不常出戶的隱居者,不太會招待客人。

  裕子夫擺手。「妳明天開始上朝。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我想把這圖繡完。」汝音生澀地解釋,忽然這麼近與她丈夫說話,談的又是這麼尋常的事,讓她很不自在。「快繡完了。」

  「我能看看?」裕子夫問。

  汝音微驚,趕緊說:「嗯,好,你看。」

  裕子夫走到繃子前,就著燭光細細地觀賞著。

  有幾回他看得太認真,差點想伸手去碰觸,可總會及時收手不讓自己踰矩。但汝音其實不介意他碰的。

  他一邊欣賞著繡畫,一邊抬頭看著窗外的穰原夜景。

  「我明白了。為何妳熬到現在還不睡。」

  他看著汝音說:「因為現在是穰原最安靜最美、最像幅畫的時候。」

  汝音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懂得。「對,線條都被燈火給映出來了。平常白天看不清的線條都清楚了。」

  「能繡出這樣細緻的圖。」裕子夫說:「穰原的大街小巷,都很熟吧?」

  「嗯,因為以前挺喜愛散步的,就把穰原的小巷都給走遍了。」汝音說:「而且看著百姓認真踏實地生活,、心裡就會充實,做起事就會充滿幹勁。」

  裕子夫注視著她。

  「怎麼了?」她問。

  「難怪妳父親與大哥會這麼擔心。」裕子夫說。

  「什、什麼?」她以為這是貶意。可她丈夫看她的眼神從沒這麼柔和過。

  「因為妳是那麼不同的女子。」他說。

  汝音的心一悸。

  「沒有一家的千金小姐,會這樣熱愛尋常的街道與百姓的。妳家人會反對,我能理解。」

  裕子夫看著繃子上的繡畫,眷戀地看著。「但我慶幸,今天站在我面前的妳,是突破了這樣藩籬的妳。」

  汝音有些激動。

  她丈夫第一次說這些話。這些話雖然不是露骨的表白、不是甜膩的蜜語,只是最普通的對一個人的描述,可是從她平常不多言的丈夫口中說來,卻是比幾百人的讚美都還要踏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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