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正濃,滿山飛舞的蝶讓東雪露出淡淡的笑意,她就地坐下,讓那七里香把自己團團圍住,輕閉上眼,讓香氣輕輕地竄入鼻尖。
其實,她是緊張的,因為等會兒要見的人是鳳熙,她不知道他見到她會怎麼樣?轉身不理?還是冷嘲熱諷?或是怒目相向?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在乎,比起他心裡受的傷,那種痛真的不算什麼。
就在東雪專心地想著鳳熙時,遠遠地,竟聽見了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的隨著風飄過來……
她詫異的睜眼,透著枝葉的縫隙往聲源處望去,竟見一身華麗紅袍的鳳熙和一身華麗黃袍的男子走在園中,正往這頭靠近。
那男子,她識得,正是那天也來喝過洛王爺喜酒的皇上,那個讓鳳熙在屋頂上偷哭的,鳳熙的爹。
如今,她出去也不是,也只好待在原地動也不動了。
「……所以,你今日前來找我的目的,是為了最後一次警告我,不要想竊取皇帝之位?為了保你那位掌心中呵護備至的太子,所以您親尊駕臨,不管自己已快病入膏肓,還大老遠跑來山寨一趟?」
洛應天看著他,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怎麼不說,我是為了能見你最後一面所以來一趟呢?」
他知道自己命已不長,能活一天是一天,人之將死,總會想起很多過往的事,遺憾的,想要彌補的,或是想要交代的,似乎便多了起來。
「哈。」鳳熙大笑,折扇在手,搖得分外起勁了。「你在說笑話嗎?你當我還是那幾歲小娃隨你哄騙?嘖,當時若你還願意哄我,那就算被騙我也是心甘情願得很,可現在……就算你說上三天三夜,我也定是不信你的。」
「你不信我,可我信你,有人密報你與南國舅連手,在京城四處布下據點,打算叛亂,我要你親口回答我,是否真有此事?」這話,問得極輕,但洛應天一雙厲眸卻瞬也不瞬地落在鳳熙臉上。
鳳熙再次大笑,狹長美麗的眼微瞇著,冷冷地回睨著洛應天。「你連我會不會叛亂都拿不得准了,還憑什麼信我呢?再說,你剛剛進來時沒看見那些軍火大炮嗎?你以為那是拿來玩的?」
洛應天的眸光閃了閃,不再慈言善目。「你當真以為南國舅是真心擁你為王嗎?」
「你以為我在乎嗎?把你的天下搞得大亂,我就很快樂了。」
洛應天冷冷地看著他,一瞬間,殺氣湧現,那強烈的氣流,大得讓窩在樹叢裡的東雪根本無法忽略,她的感應一向靈敏非常,那天生巫人的直覺更是從來沒有錯判過。
皇上想殺了鳳熙!
這樣的直覺讓東雪顫抖著,渾身發冷。
他不可以這麼做!絕對不可以!鳳熙打小渴望著的父愛得不到就罷了,如果他知道他親生爹爹想要殺他,他將會有多麼的悲傷?
「不要逼我,鳳熙。」洛應天這話,語重心長呵。以一國之君的立場,他是無論如何也得剷除異己的,就算那個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了國家太平與安定,也不能留。
鳳熙挑挑眉,還是笑,那笑,卻有點悲涼。「是你逼我的吧?」
逼他說出這麼多言不由衷的話來,逼他如此嫉妒起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太子哥哥,逼他對著眼前這個生病的老人,想不顧一切上前擁抱,卻一點理由跟借口都找不著。
這男人來,只是想要得到他的保證,他根本不相信他,卻又可笑的想要從這裡得到承諾。
究竟,是這男人可悲?還是他鳳熙可悲啊?
為什麼記憶中那永遠英氣勃發,霸氣天成的爹,轉眼間已是如此蒼蒼白髮,孤單無依呢?一個將死之人,得到的不是眾親人的愛與不捨,而是期待他早點兒死,這就是身為帝王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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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送都懶得送那個大人物,喚人代為送客之後,鳳熙便疾步回到寨內大廳,一個人冷著臉,長腿一屈一伸的坐在大位上,一手抓著葡萄吃,一手搖著扇。
他是心神不寧啊,今兒個眼皮一直跳一直跳,真是連外頭的日陽都很是礙他的眼。
在寨門口守著的品安親眼見那大官走了才從外頭跑進來,還以為會看到一個眉開眼笑的主子,但瞧那張漂亮的臉呵,冰得快要凍住了吧?是怎樣?東雪先生,不,是東雪姑娘也無法讓他家爺變回以前那樣嗎?
「爺,東雪姑娘呢?」左看右看,都沒瞧見東雪的影子。
噗——
鳳熙被他這一問,嘴裡剛吞進去的葡萄全吐了出來。
他用袖袍抹了抹嘴,凌厲的眸光掃向品安。「你剛剛在說什麼?什麼東雪姑娘?」
他可不記得自己回寨裡有跟任何一人提過,有關東雪是女子這事兒。
「就……爺,您不會沒見到東雪姑娘吧?就是東雪先生啊,她變成一個姑娘了,好漂亮的,像仙女下凡一樣,她說來找爺的,我都把人領到您的院落去等您了,您怎麼會沒看見她呢?」
鳳熙這一聽,倏地站起身。「你說什麼?她剛剛在我的院落裡等我?她……穿著女裝?」
「是啊,是專程穿這樣來找爺呢,高興嗎?爺?」品安咧嘴討好的笑著。
高興……個鬼!
她剛剛一直待在院落裡等他,他卻沒見著半個影子,所以,剛剛他跟那傢伙說的話她全聽見了嗎?她之所以一直沒出現,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沒看見她出寨嗎?」他真是被氣過頭了嗎?她這麼大個人,躲在一處,他竟沒發現?他可是習武之人啊,怎麼可能旁邊有人卻沒發現?上次在屋頂上也是如此,她就那樣無聲無息地站在下頭守著他,他卻渾然未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巫人都學過閉氣大法嗎?嘖!
「我……應該沒有吧,剛剛出去的就是一頂大轎子,然後離開的就是那輛超大的馬車啊,沒有別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