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十五歲之前,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媽媽沒說,我也不想問,反正從出生就沒有父親,不曾享受過父親的愛,沒有一個叫爸爸的人在身邊,我習慣了。」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沒有太震驚,只是有點同情的看著他,因為她自己就是個孤兒。
「十五歲那年,我母親因為積勞成疾而過世,死時不到四十歲,我想,一個女人要獨力撫養一個孩子非常不容易。」辛瑞傑的表情有點扭曲。
「我很遺憾。」伍冰蔓輕輕的說。
「我媽過世後,我阿姨把我帶到了塗定男面前,告訴他,我是他的兒子。」他的嘴角有抹殘忍的笑意,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那麼你是……」
「老公外遇被生下來的私生子。」他聳聳肩。「我媽好像曾經是他的員工。」
「塗先生就接受了你?」
「在DNA的鑒定之後,」辛瑞傑揚起冷笑。「他確定我是他的親兒子。」
「但你沒有姓塗。」
「我媽媽姓辛。」
「可是……」
「當然他有強迫我要認祖歸宗,但我不肯,如果我改姓塗,那我媽媽十五年來撫養我的辛苦、血汗都會成泡影,我不可能這麼對她,所以我怎麼樣都要姓辛,我要永遠記得自己的出身與來歷,我真正「真實」的那一半是來自我母親!」他對她敞開心胸,表示他信任了她。
伍冰蔓的一隻手悄悄爬上他的肩頭,她不知道該怎麼鼓勵他或開導他,而他其實也不需要,因為,這只是一個「過去」。
「那天,我阿姨來電,提到我父親打電話給她,叫她勸我改姓的事,因為我是接班的人選之一,塗氏企業要給姓塗的繼承,他要我阿姨當說客,令我非常生氣、非常不爽。」辛瑞傑向她告白原因,解釋了「那一吻」。
「原來!」她釋懷地笑了,因為她瞭解他當時是處於何種心情。
「對於我「父親」這個男人,說真的,我沒有太多感情。」他坦言。
「但是你從十五歲起,你父親就擔起了養育你的責任。」她不想為誰說話,只是站在事實那一邊。
「只有養育。」他冷峻的說。
「他一定是愛你的。」
「那個人不懂什麼是愛,他的眼中只有事業、成就。」
「塗副總……你哥哥他……」
「我叫他媽媽阿姨,稱呼他大哥,一開始是一起住,但後來,我和徐叔另外搬出來住。」
「合不來嗎?」她不捨的問,「你認為可能合得來?」他又是一陣譏笑。
「現在很多家庭都是第二次婚姻的「再生」家庭,不一定全是同父同母的手足或是原生的親生父母,大家都需要學習包容、關懷、付出和愛。」伍冰蔓不是在說教,她說的是現在社會的真實情況。
辛瑞傑不想說些令她不好受的話,所以他選擇一種「譏誚」的沉默。
「辛先生,如果你不讓「過去」過去,難道你想一輩子被「過去」折磨?」
「叫我辛瑞傑吧!」在他們有接吻的關係後,叫「辛先生」感覺真是怪。
「你都已經長大成人,你是自己的主人了。」她要他看開。
「如果不是這場車禍意外,我已經回舊金山了。」他看著她,眼神有點深奧。
「你原本不住在台灣?」
「我的生活和世界都在舊金山。」
「所以康復之後,你會離開台灣?」伍冰蔓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覺得自己胸口一陣一陣的刺痛,她完全找不到理由。
「會!」他還是看著她。
「那……」她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比較好,他擺明雙腿一好就要離開,那麼那一吻,真的「沒有什麼」了!
「對不起!」他向她道歉,第一次,他第一次向她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
「我不該吻你。」他口是心非,經過這幾天的沉殿,他發現自己其實是想吻她的,不然不會吻她。
「我原諒你。」伍冰蔓心口一窒。他說他不該吻她,好像是做了一件多令他自己後悔的事。
「所以我們「沒事」了?」辛瑞傑這麼問,比較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他當然有感覺到她不對勁的表情,但他要先保護自己,不想在台灣有任何感情上的牽扯,或者該說,他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扯。
「本來有事嗎?」她也有自尊的。
「這些天……」
「沒事了。」伍冰蔓大方的一笑。不過是一切回到了原點,不過是她的初吻被他奪走了,又不是真的損失了什麼。
「很好!」他卻突然感到一陣失落,好像原本可以屬於他的東西,他卻主動拱手讓人,他……後悔了。
「哈啾——」忽然,她打了個噴嚏。
「我們進去吧。」辛瑞傑終於說。
「你肯了?」她反過來揶揄他。
「我可不希望你得肺炎。」
「這是防水夾克,不過我的手好酸是真的。」她已經撐了快一個小時的傘。
「伍冰蔓,謝謝你!」
「應該的。」把傘交給他,她開始去推他的輪椅。「不過你可別養成習慣,下一次,或許不會再有人為你撐傘了。」
辛瑞傑胸口一緊。沒有下一次……為什麼聽到這話,他會如此難過,好像自己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第4章(2)
塗承剛把第一個月的薪水放到桌面上,見伍冰蔓一臉激動、雙手顫抖,他把薪水袋又往她面前推去了些。
「你賺到了。」他微笑道。今天,他才發現伍冰蔓是個耐看型的女孩。
「我……」她雙手捧著自己的臉,不敢去預測到底有多少錢,但是她希望愈多愈好,她會全部交給何修女。
「不好賺吧?」他太瞭解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了。「這是辛苦錢。」
伍冰蔓點點頭,用一雙顫抖的手將薪水袋收進自己的皮包裡,她沒有去數,相信他不會虧待她的,更何況除了薪水,她在辛瑞傑那兒吃好、住好,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說說辛瑞傑的情況吧!」塗承剛講到了重點,這是他們碰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