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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沒有鞭打。你聽不出少爺的意思嗎?他是要我帶你離開那裡。」

  「我有長耳朵,我聽得一清二楚,他命令你鞭打我,你想違逆他的話嗎?你不怕受我連累?」白綺繡木然說道。

  德松在她身邊廊欄坐下:「少爺若真要鞭打你,討寶珠小姐歡心,當眾人面前處罰你不是更具成效?何必浪費功夫命我將你帶離璇璣園,更嚴禁你出現在寶珠小姐眼前,避免再發生今日情況?你不該誤解少爺的用心。」

  下令禁止她進入陸寶珠視線範圍,也是一種捍衛。乍聞之下,是給白綺繡的嚴苛禁令,實則是給白綺繡光明正大避開陸寶珠的特赦令,日後無論誰再來喚她前去,她都可以拿這道命令來拒絕。

  用心?

  白綺繡茫然望著德松,彷彿這兩字聽來有多陌生。

  「若寶珠小姐察覺少爺對你的重視,你今天不會只挨幾個耳摑子便罷,所以少爺不得不冷淡待你。綺繡姑娘是聰明人,你仔細去想,便會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嘴拙之人,不懂如何表達,但我看見的,就是如此。」寡言的德松,今日說得太多太多了。「好了,快把自己藏妥吧,別再讓少爺放下工作去解救你。我認為少爺他,並不是很喜歡應付寶珠小姐。」

  言盡於此,德松沒多做停留,趕回赫連瑤華身邊,保護主子安全才是他的正務。白綺繡呆坐廊下,良久良久……

  她非常仔細去想,想德松的語意,想赫連瑤華的淡漠,想他連瞧都不願多瞧她一眼的無情,想他命令她不許出現在陸寶珠面前的用意——

  這是一種保護嗎?

  他在保護她?

  若這般想,難道不會淪為自我安慰的自欺欺人嗎?

  也許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德松或她所想的這樣?也許,赫連瑤華為了陸寶珠,確確實實要疏遠她,他命令德松賞她鞭子,亦是千真萬確,是德松一時心軟,放過了她……

  她不想自作多情。

  她不想……

  白綺繡將臉孔深深埋入雙掌之間,思緒紛亂雜沓,擾得她難以平靜……

  夜,逐漸降臨,月兒掩在雲後方,遮住澄黃色澤。

  「情況如何?」

  赫連瑤華身處僅燃單燭一枝的書齋,燭火被透窗而入的夜風吹拂得搖曳,倒映書牆上的頎長身影,亦隨之晃動,乍見之下,彷彿問著話的他,心境毫不止靜。

  「臉上有幾個巴掌印,不算深,女孩子的力道不及男人,應該無礙。」德松清楚主子想問的是什麼。「不過,她將少爺的鞭打命令當真,所以神情頗為落寞,甚至有些絕望。」

  第6章(2)

  赫連瑤華隨手翻弄桌上書籍,沒有靜心閱讀的慾望。「今夜,你把她帶離府去,先住客棧,明早,送她出城,去西京別院安頓。」

  把白綺繡留在這裡太危險。

  他無法確保時時都能適時搶救她,今日他只要再晚些到,她免不了會嘗到一頓皮肉痛。

  最好的辦法便是送她往安全之處,不與陸寶珠起衝突——所謂衝突,純屬單方面。陸寶珠挾帶官吏兒孫的傲性,欺凌無依婢女,而她,只逆來順受,不是性情怯弱,他清楚,他的綺繡不是軟弱綿糖,她不想惹是生非,以為咬牙熬過了別人的為難便能息事寧人,但她似乎不懂,世上有些人,會在你退讓一步時,得寸進尺再逼向前,非得要你退無可退,至死方休。

  她荏弱跪地,臉頰印有清楚掌痕的模樣,歷歷在目,他那時險些失控震怒,吼著叫陸寶珠滾出去——他的自制力告訴他,陸寶珠的家世,不值得他因白綺繡而開罪她身後龐大的官場利益,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他壓抑下來,在冷靜用盡之前,背過身不去看白綺繡,只要再一眼,他與陸丞相交惡便會成為事實。

  「這樣不是擺明告訴寶珠小姐,綺繡姑娘的獨特?」才會急於送白綺繡出府,遠離危險人物陸寶珠。

  「那又怎樣?」赫連瑤華豈會沒考量過德松指出的重點。之前遣走白綺繡,並命副管家派給她離正廳最遠的工作,逼自己不去見她,不讓陸寶珠察覺她的存在,為的就是要將她保護於戰局之外,怎知她仍是被陸寶珠差人找去?!他心急拋下手邊正事,趕至璇璣園,生怕遲了一步,便會永遠失去她——

  這種恐懼,一次就夠了!

  他要把她藏起來,藏在誰都不能擅動的地方。

  「屬下立刻去請綺繡姑娘收拾行李。」

  「行李不用,需要什麼,到時再買新的。」別浪費時間在打包衣物上頭,盡早離開,他也盡早安心。

  「是。」德松第一次見到主子如此焦躁難安,甚至有些不顧後果的任性妄為,於是,他亦不敢稍有延遲,離開書齋,跑了婢女通鋪一趟。

  印象中的赫連瑤華總是神色悠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因為工於心計,他深諳情緒不外露的道理,他像只笑面虎,吃人之前,仍是掛著滿臉無害微笑,鮮少像此刻,輕易地,讓人看穿他的不安。

  德松更驚訝的是,赫連瑤華竟會捍衛白綺繡,一個之於他毫無助益的女人,讓他費神關注,這種情況從不曾發生過。若說赫連瑤華貪色,白綺繡勉強稱得上是清秀佳人,但距離「傾城美人」還差好大一截,無法以美貌迷得男人神魂顛倒,更遑論白綺繡完全沒有狐媚誘人的本領,她不討好赫連瑤華,不承歡求寵,她淡然得像置身事外,也淡然得像一抹白雲,不為赫連瑤華賞賜的東西而眉開眼笑,無論送至她手中的珠寶多珍稀,衣裳多高價,她的眼神不會因而變得燦亮高興,反倒總是赫連瑤華在寵溺她,討她歡心。

  德松不認為白綺繡聽見少爺的出府安排,會開開心心接受。

  果不其然,見他深夜到來而微露驚訝神情的白綺繡,聽完德松簡述來意,臉上浮現的,不是欣喜,不是連連應允,而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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